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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莊玨說出“莊家”兩個字開始,她便走神了。 她怔怔看著莊玨。 腦子里空茫茫的,什么也記不住,就連她自己也說不清楚,為什么會這樣走神。 她好像在想什么,又好像什么也沒想。 似乎想起了什么,仔細回憶,卻依舊一片空白。 花吟喃喃道:“莊家……” 莊玨偏首看她,眼睛微瞇:“你聽過這件事?” 他是語氣很淡。 聲音又冷。 花吟被他這一句問話震得清醒過來。 她眨了眨眼睛,慌忙搖頭:“沒、我沒有聽過。” 她對莊家一無所知。 她對潯城也很陌生。 她只記得自己叫莊珺。 那她自己是否與潯城莊家有關系呢? 花吟忽而想。 想到這個可能,她的臉色頓時煞白。 ——縱然她將過往許多忘得干干凈凈。 卻也不會忘記,那黑夜,那個送她離開的人,是在何等絕望的情形下讓她離去。 那時一定發生過很痛苦的事情。 而她痛苦到把這一切都忘記。 作為昔年的知情者之一,莊玨卻并不打算將所有和盤托出。 他要這個公道,但他并不信任白陽山莊。 早在他拼了命修行刀法,撐著一口氣要回到潯城復仇的時候,他就知道,如今這個世道,要合情合理地討自己的公道,那不如做夢更快一些。 他只適合自己來討回這份公道。 他不愿意告訴黎星辰十六年前發生的所有事情。 莊玨只冷冷淡淡地說:“黎少俠既然是白陽山莊的少莊主,看八大門派在江湖上的實力,縱然我不說出真相,黎少莊主也是能查出來的。” 他看起來是在刁難。 這種話落在孟嶼的耳里,也認定了他是在刁難。 孟嶼說:“你這樣就不厚道了,你要讓黎兄弟給你討公道,又不肯說出當時是什么情形,十六年了,能查到的東西還能有多少。” 莊玨就也看他。 莊玨冷笑:“十六年了,當年樁樁件件我都記得清清楚楚,這世上總有比我長命的人,做過虧心事的,不把這些事記清楚,往后下了地獄,要怎么向閻羅王求饒呢?” 孟嶼急了:“你這人真莫名其妙!又要讓別人幫你,又不肯說出來,你當誰都是你肚子里的蛔蟲?” 莊玨道:“不想幫也可以不幫。” 孟嶼被他這句話說得哽住。 黎星辰只得道:“孟兄不用著急,既然這位朋友說能查出來,那我相信,我也一定能查出來。” 莊玨這時方露出一點兒真正的笑意。 他極小弧度地彎了下眼睛。 然后他微微頷首,對黎星辰說:“那在下,靜候佳音。” 十六年前、十六年前發生了什么? 花吟坐在梳妝鏡前,她癡癡看著手中的簪子,眉頭攏成一個“川”字。 她還是想不起來! 當年究竟發生了什么? 十六年前,她也是十六年前從潯城被人送走,輾轉去向靈門城。 拜過一個又一個門派,最終才決定留在天鶴府中。 午夜夢回時,她總會聽到有人在哭。 那哭聲刺耳得很。 可她聽著,不覺得煩躁,只覺得痛心。 心很痛,每每夢到這場夢,醒來時,她都滿臉是淚。 她看過大夫,大夫說這是她壓力太大,叫她放寬心來。 花吟自認已是個很寬心的人。 她連當年發生了什么都忘得干干凈凈。 她只記得自己的名字。 她都沒有想過回到潯城,回去見那個把她趕走的人。 也許她立刻轉身去見也是見不到的。 那人打定主意不再見她了。 要她忘記名字,忘記身份,開始新的人生。 而她當時還很年幼。 她不知道,也不記得。 她掉下眼淚來。 握著簪子的手很緊。 花吟克制不住地哭泣,她筆直地坐在鏡子前,眼淚打濕了衣襟。 她想,這很不公平。 這好不公平。 為什么自己什么都記不住呢,為什么自己要把那些事情忘記。 這天下哪兒有這樣的道理。 難道痛苦只需要一個人承擔就足夠了嗎。 這種痛哪怕她隔了千里也還是痛極。 花吟吸了口氣。 她捂住嘴巴,嗚咽著哭出聲來。 她想不起來、她想不起來! 十六年前的潯城究竟發生了什么? 為什么她時至今日才愿意去想,去不斷回憶那個深夜? 花吟眨了眨眼睛。 她抬手抹了把臉,將眼淚擦凈。 她放好那支簪子。 她要去見莊玨,她要問個清楚。 在天氣晴好時沐浴陽光,這是極懂得享受的人才會做的事。 大多數人絕不會空出一大堆時間躺在椅子上無所事事。 這世上的人,不是為了奔波而奔波,就是為了活著而奔波。 像薛蘭令和有琴弘和這樣隨心所欲的人,很少。 他們就躺在搖椅上曬太陽。 陽光落在薛蘭令的臉上,照得他蒼白的肌膚都有些發黃。 這種發黃卻只讓他看起來更有血色了些,終于像個活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