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敢面對問題。

    再后來，只覺得過去的就過去了，就像歌詞里寫的彼此不夠成熟，過去的事情，就無法改變了。

    她也長大了。

    本來以為到這里絕對不會再翻開新的一頁，可這次重逢，故事又開始被翻開。

    畢竟她和程予的分別并不是她主動表白后被拒絕，如果是這樣的話，大概那個時候故事就會畫上句號，就不會再喜歡了。

    可是她和程予的分別是…

    她從頭到尾都沒能上說出那句喜歡，她那所謂暗戀結束的過往，大概也是她自己獨自暗戀，又獨自結束。

    因為看到程予說的那一句話，她當年也沒問過一句解釋，突然戛然而止。

    這更像是一個長長的破折號。

    像是故事書的某一張紙，折疊到了現(xiàn)在，突然又展開新的一頁。

    但是這新的一頁，她依舊有點不敢翻開。

    程和靜在電話那頭長長地嘆了口氣。

    “你知道的，淺淺——”程和靜說，“我一直都覺得喜歡一定要勇敢，無論怎么喜歡，如果沒有跟對方表達過，到最后也只是感動了我們自己呀。”

    “但是他當時說不能讓我喜歡他啊。”紀淺嘟囔了一句，“那我還有什么說的必要？”

    算了，這個命題再聊下去，好像又會有很多彎彎繞繞。

    “我去吹頭發(fā)。”紀淺打斷了聊天，“再不吹會頭疼了。”

    “嗯，你去吧。”程和靜應著，“但是！如果有什么情況！一定要跟我溝通！知道了嗎？”

    “知道啦知道啦，你這個信息收集叮囑，不愧是我們程律師。”

    “哈哈哈快去啦。”

    …

    在喜歡程予這件事上，她大概是回避型。

    一周后，診室來了一位有些面熟的病人，紀淺在心電圖室看前面病人的圖。

    “老師，我這個情況還行吧？”有人湊近問紀淺。

    “沒什么問題，最近是經(jīng)常覺得心口不舒服嗎？”紀淺一邊翻頁一邊說，“你先把報告拿著，一會兒問問醫(yī)生哦，不過不用擔心，可能只是感冒引發(fā)的。”

    “好好。”女人拿了圖紙以后，轉(zhuǎn)身離開。

    “好了，下一位。”外面在叫人，“可以進來了。”

    紀淺正在看著，忽然被人拍了下肩膀：“紀淺，你去幫忙弄一下，我上個洗手間。”

    “好。”紀淺點頭，起身轉(zhuǎn)過去。

    “直接躺下就好啦。”紀淺低著頭說，“下面有墊子，墊著哦，當心著涼。”

    “好。”中年女人應著聲，忽然頓了頓，“小姑娘，我怎么覺得你好眼熟？”

    “啊？”紀淺愣了下，抬眸，跟這位阿姨對上眼神。

    記憶稍微重疊了一下，但她有點不敢認。

    阿姨還在跟她對視，看了好幾眼，最后吸了口氣：“你是不是…認識我兒子？我感覺他有個朋友…”

    “嗯？”紀淺一邊弄著儀器，“哈哈，會這么巧嗎？阿姨你兒子叫什么？”

    “程予。”她回答，“以前在南溪上的高中，現(xiàn)在是警察。”

    紀淺的手忽然停頓：“啊，那的確。”

    她剛才恍惚間有些認出來，但畢竟也就是那年視頻里匆匆看了一眼，畫質(zhì)也不夠清晰，沒能看清。

    而且紀淺感覺這才過了幾年，阿姨竟然明顯老了很多。

    所以并沒有敢馬上確定。

    “哈哈是吧，我就覺得你好眼熟的。”她還在努力回憶，“你是不是那個…那個…紀深的meimei？”

    紀淺點頭：“是的。”

    在程予家人的眼里，她也只是紀深的meimei而已吧。

    “經(jīng)常聽我家阿予提起你！紀淺是吧？”阿姨說著說著，竟然還挺開心的，“沒想到會在醫(yī)院碰到，你在這里實習？”

    “是的，阿姨先不要說話哦，我?guī)湍銣y一下。”紀淺垂著眼，睫毛卻是輕輕顫了一下。

    “好。”

    經(jīng)常提起。

    她哪兒能是程予經(jīng)常會提起的人呢？

    測完以后要等待一會兒才能進來拿結果，紀淺在那邊繼續(xù)忙活，等到輪到她進來取的時候。

    紀淺微微側頭，遞過去：“阿姨今天一個人過來的嗎？”

    “是啊。”她笑笑，“阿予工作忙，總不能讓他來。”

    紀淺稍微停頓，“那您一個人多小心，我一會兒幫你看看，要是有什么，我就給程予哥發(fā)信息。”

    “好，謝謝你啊。”

    “不客氣。”

    一個人來醫(yī)院看病，是一件極其孤獨的事情。

    丈夫早年因為工作任務犧牲，現(xiàn)在兒子又子承父業(yè)，工作依舊照顧不了她。

    紀淺的心緒稍微動了動，又說：“阿姨要是有什么事情來找我就行了，我基本都在這邊。”

    因為是在工作場合，這簡單的對話也沒有持續(xù)太久。

    只是阿姨道完謝以后就先離開了，走之前紀淺還特地叮囑了好幾遍讓她注意安全。

    接下來的一周內(nèi)，阿姨偶爾還是會來醫(yī)院，每次都是她一個人來的。

    紀淺偶爾看了也心疼，這周末本來不該她值班，好不容易要休息了，阿姨又來了醫(yī)院，她實在不忍心，最后主動留下來陪她去科室做復診。

    “哎，真是麻煩你了。”阿姨很不好意思，“其實我自己來就可以的。”

    “沒事，我正巧今天休息。”

    “那我更不好意思了！你們當醫(yī)生的本來就辛苦，好不容易今天休息，還來陪我。”

    “真的沒事啦，我肯定能幫忙就幫忙的。”

    阿姨實在是推托不了紀淺的熱情，最后只得應下來讓紀淺跟她一起。

    等到復診檢查完以后，已經(jīng)是下午四點多了。

    從醫(yī)院出去，紀淺側頭：“阿姨怎么回去呀？打車嗎？”

    “嗯。”她應著，“今天辛苦你了小紀，你現(xiàn)在是一個人在青宜對吧？”

    “是的。”

    “哎，以前我們家程予也是受你們照顧，那會兒他自己在南溪上學。”阿姨嘆氣，又說，“那你今晚有什么事嗎？沒有的話，去我家吃個飯吧？”

    “嗯…？”紀淺愣了下。

    這個邀請有點突然，她的確沒什么準備。

    “不要跟阿姨客氣啊，本來你跟我家阿予也是朋友，請你吃晚飯應該的。”

    就像阿姨推托不掉紀淺的熱情一樣，紀淺也推不掉阿姨的熱情，最后被一陣軟磨硬泡，只得答應。

    上車以后，紀淺收到群聊消息。

    【明天又是我們小淺的生日了，生日禮物直接給你寄到青宜了哈。】

    【明天休假吧？記得跟朋友出去吃點好的。】

    【女兒又要長大一歲咯。】

    還有紀深的一句：【哦，剛好有空，我明天過來一趟吧。】

    紀淺：……

    這么多年了，怎么紀深這口嫌體正直的毛病還沒改掉呢？？

    紀深這明顯是自己把工作挪了，專門過來給meimei慶生的，紀淺對這點可太清楚了，因為紀深每年都是這樣的。

    要么就說剛好有事過來，要么就說剛好有空。

    就是死都不承認自己就是專程來的。

    阿姨坐在旁邊，自己看著手機碎碎念：“明天我家阿予按理來說會休假，如果沒什么特殊的事情，他會申請明天休假的，我問問他今晚回不回來吃飯。”

    “嗯？”紀淺有點訥訥的，“怎么…？”

    “每年七月十三號，他都會休息的。”

    “……？”

    “不知道他的，可能是擔心我每年這個時候會出什么問題吧。”阿姨自己調(diào)侃著，笑了好幾聲。

    笑完了以后自己接連著又長長嘆了口氣。

    “我想想啊，好像是四五年前吧——”阿姨回憶著。

    紀淺忽然愣了神，感覺有些奇怪。

    阿姨皺了皺眉，想起來什么樣以后，開始跟紀淺絮絮叨叨地說起來，也完全沒把紀淺當外人。

    很信任她。

    “他高三畢業(yè)的那年，我知道他報考了警官學院，情緒崩潰到住院了，好像…”

    “好像就是七月十三號這天吧。”

    “所以這孩子過了這么多年，是不是還覺得我在這天會格外脆弱啊？”

    “不過其實現(xiàn)在我病好了，也沒什么問題，他還是每年都回來。”

    “你說，他這是不是還挺奇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