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2章
面前擋路的官員目色灼灼,毫不猶豫地筆直跪下! “高大人。” 馮漢廣高踞馬上,睥睨冷道。 “這是為何。” 男人雖卑微跪膝,面色依舊不改正氣浩然。 “高某自知連罪不可赦,今日斗膽犯上懇請大將軍,求最后一事。” 都仲不明不白擠在后面看自己這還算友人的何出此言。 想他雖然在益州被馮漢廣壓得不得勢,活得窩囊,但也向來一心為民,是個兩袖清風的好官…… 何來大罪? “都副將,不知道了吧?” 韓霖看出他眼中驚詫,悄聲勒馬湊上去道:“可憐人吶,他是叛軍首領高行的胞弟。敗者連罪,根本逃不掉,更何況他還是個為官的。” “什么!” 都仲大驚失色間高呼出聲,引周圍一幫人紛紛側目。 韓霖連忙擠眉弄眼讓他噤聲,都仲難掩崩潰,心頭蕩然一沉,與他小聲道: “那棠棠……” “沒救的。只可憐了尚未出嫁的姑娘呀。依我看高大人此番舍命來此攔路,定是為了他女兒求情,沒法子的,沒法子。” 馮漢廣夾馬繞過高德,嘯鐵長尾鄙夷無情掃過高德頭頂—— 失利之人終是注定如敝履待棄嗎。 想自己與馮漢廣初次見面,便是無半分情誼尊重可言的心狠手辣。 也罷,想他若非無情人,怎可能再攀得上如此位置…… 高德心如死灰,悲凡世薄涼,冷笑間聽頭頂響起聲命令。 “高大人,請進。” 馮漢廣自玄關處便開始耐不住燥氣地扯解起身上甲子,齊銘跟在后頭撿都撿不過來。 看他從盔,到肩甲,臂甲,甚至是大塊護心甲,全都毫無章法一路丟在地上。 幾些眼尖的部將見狀幫著齊銘拾,等到大堂時。 這人已經脫得只剩素白內衫,寒冬臘月還火氣方剛地大扯開衣領,煩躁坐上寬椅,蹬一只腳在上,單腳甩出鐵靴,赤腳在下的斜靠著。 小將蜜色胸肌大片露出,舊傷覆新疤,分明是道道猙獰瘢痕,怎在這具身子上卻別顯雄健。 闔眼瞇了許久,看對面小桌前一直直挺跪坐,凝視自己的高德,長舒氣嘆道: “齊銘,給高大人奉茶。” 熱茶霧氣騰騰,高德將茶盞捧在凍得通紅發抖手中,得了暖的片刻,這從始至終未曾皺過半點眉的男人竟莫名犯哽。 寒風凜冽,在這種天里為見馮漢廣一面硬生生在府門前站候了兩三個時辰,官服單薄,早就冷得透骨。 怕也是馮漢廣看得出自己再怎么往大袖下藏止不住發抖的手,都還是被他那鷹眼琢透,才會第一句話就是讓下人替自己奉茶的。 倒也不是半點人情味都沒有的啊。 于是決意橫了心,仰頭道: “將軍!高某有一事相求!還望將軍……” “我救不了你。” 馮漢廣閉眼打斷。 順便伸手從貼懷處掏出封黃絹書信丟到面前。 高德見皇書立即跪拜磕頭,凍紅的手顫顫巍巍接過書信。 這幅破落模樣引一旁都仲再是難忍,別開臉去。 “謝……謝主隆恩……” 偏室一聲嬰兒啼哭劃破寂靜,大抵是幾個月間長大健壯不少,思安連哭聲都響亮許多。 響在此時多少有些諷刺,有人生得正好,有人卻不得不死。 “高某不求將軍救我,只求……” 高德剛剛立下決心準備出口的話,卻在見到御旨一瞬再無底氣,仿佛徹底死心,連話都再道不出口。 馮漢廣睜眼冷觀幾許,見他說不出口,無奈嘆氣道: “大人今夜回府,宵禁時分送貴千金出城,現下夜晚無兵巡城,城門那我叫人睜一眼閉一眼便好。交差時就說是我辦事不力放跑了人,實在不行,隨便燒具女尸應付就是。” 卻在馮漢廣等著高德客套一堆感激戴德道話時,卻不想這人竟高聲喊道: “萬萬不可啊!將軍!” 馮漢廣莫名其妙地挑眉:“大人這又什么意思?” 高德悲聲道:“我熟知棠棠心性,若叫她連夜出逃,她斷不肯丟下我走的!這孩子自幼喪母,與我相依為命,若她知道父親將死,怎會茍活!” “高某斷不可再連累他人了!” “那大人究竟想怎樣?” 高德兩步爬出坐席,匍匐在地顫抖道:“高德冒昧肯請將軍,娶棠棠為妻!” “什……” “什么!” 都仲立在一旁驚喊出聲,“老高,你他娘的是瘋了嗎!你也不看看馮將軍他……他!” ——他好男色。 這話又怎講得出口啊。 高德不敢抬頭,厲聲繼續道:“將軍乃是建國功臣,得赦免大罪之權,若棠棠得為將軍妻室,定會赦免殺身之罪,況且棠棠一直崇仰敬佩將軍……” “高某知道冒昧,但將軍若是看不上小女,那您哪怕是將她當婢女使,是再納妾室,都可行,都行!那孩子可會照顧人,燒飯女紅都擅長!高某求您,在這兒求您了!” 馮漢廣險些整個人從寬椅上彈起,好歹強穩心智坐起,也依舊看得出滿眼慌亂。 只是皺眉片刻后道:“大人,據我所知,貴千金,本是心有所屬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