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謝什么啊。”

    “謝你救了阿娟出來。”顧望舒嘆道：

    “我這數(shù)月來最大的遺憾便是那夜沒能余出心力帶他一并逃走。等再下山，影門的人早就不在那了，愛莫能助，心頭便成了個結(jié)。你幫了我解開這結(jié)，哪里還談何怪你。”

    顧望舒說著說著不禁起了困意，聲音也沉了起來：“不過這地府深淵，我怕是真要被你扯進去了。”

    艾葉擺出副擔憂神情，他也知道這是實話。

    “罷了，反正就算下地府，我也得拉著你做墊背。”顧望舒道。

    艾葉展顏笑了，拍拍胸應(yīng)道：“小事兒！”

    顧望舒早是個筋疲力盡的，沒一會兒睡了過去。

    艾葉見他睡得熟了，自己這會兒萬般清醒沒什么事兒做，悄聲關(guān)了門，走到院子里尋思找個陰涼地兒吹風。

    才閃進樹蔭，就看見阿娟抱著個跟他差不多高的長掃帚，略顯詫異地偷偷盯瞧自己。

    艾葉靠樹坐下，瞇眼不善道：“小鬼，看什么看。”

    阿娟眨吧眨晶亮鳳眼，確認四周無人后神秘兮兮問：“咦？大人，就吵完了？這么快？”

    “不就是個三兩句的事，快什么……”艾葉隨口答上一半，忽覺這小鬼語意似乎不太對勁？

    “嗯……？”

    “…不快嗎？”

    “快什么快！吵架，吵架！吵架而已！！滾蛋！黃毛小子掃你的地去！”

    ——

    紅日再次升起的時候，天地間本模糊不清的界線被切割開來。

    游目間滿城到處是金黃的一片，被鎏了層金的益州城帶著自負般傲氣城門大開，迎著全勝而歸的兵士。

    提前歸程的馮漢廣立在城門上，看自己的兵昂首挺胸魚貫而入，益字大旗招展。

    兩路民眾歡呼吶喊聲此起彼伏源源不斷，他手中捏著那塊紋著狼首的馮字令牌，目光落向車馬隊最后兩排由百號人竄成一串的俘虜隊伍。

    一個個丟盔棄甲披頭散發(fā)，甚至不乏光著腳走了百里路的俘虜，無不是筋疲力竭搖搖欲墜，眼神含恨。

    馮漢廣瞳色一濁，偏頭低聲道：“猴子呢？猴子回來了嗎，傳他見我。”

    來人是個極不起眼，皮膚黝黑又瘦又小的男人。

    這人穿了身緊繃黑衣，露出截手腕卻全是精健肌rou，正是他父親當年培養(yǎng)出的密探之一，侯顯。

    三年前的冤案被牽連人數(shù)眾多，到最后能安然無事活下來的也必定經(jīng)歷生死，要有過人洞察力才是。

    侯顯一聲不吭停在馮漢廣身后，普普通通一個人，就算是站在城門之上也能與身后兵士、樓閣土臺融成一體。

    “猴子，你還記得當年插給姚十三的暗衛(wèi)嗎。”馮漢廣立長刀在地，手撐著刀柄，目似劍光看著腳下魚貫而入的兵。

    “這……”

    侯顯猶豫，他隱約記得是有這么回事，那人像是自己隨手從俘軍里挑的個看似身強力壯的，反正也是當盾使，現(xiàn)今哪還記得起名字容貌。

    “你尋個機會偷偷看著他。順便也去查查趙文禮鎖過人的地方——哪怕是適當跟蹤了十三的路子，我都允。”馮漢廣磨搓著手里刀柄，低聲道：

    “行事小心些，你知道十三眼尖，什么都逃不過他掌控。”

    “是。”

    侯顯頷首應(yīng)聲，很快消失在城樓陰影下。

    密探領(lǐng)命是不可問主子緣由的。兵刃工具只需嗜血，主子揮手到哪，他就砍在哪。

    城樓下行過的俘兵群中，忽有一人抬頭對上馮漢廣。

    那人一雙怠倦熬紅的眼中，全是灼灼業(yè)火，狠意瘋起，連身經(jīng)百戰(zhàn)的將軍都要出其不備地心頭一顫。

    ——“血海深仇！我族就算是全軍覆滅于此，也定要再斬你益州軍一顆人頭！”

    那日奪城之戰(zhàn)，是前所未有的艱辛鏖戰(zhàn)。

    蠻人的兵都像是一個個嗜血狂獸，帶著猩紅的目，屠盡邊境無辜村民后，用一層層人rou鑄成鐵墻，

    全是豁出性命不要的氣勢，刀斷了用匕，匕沒了是空手拳腳，即便是砍斷雙臂也要用一口鋼牙去敲碎士兵鐵甲。

    蠻人的軍毫無章法戰(zhàn)術(shù)而言，只是無盡潮水一般帶著赴死的決意拼殺，像是無數(shù)惡鬼，伸出浸滿鮮血的雙手將人一個接一個的拉入地獄。

    哪怕自己一刀揮下頭領(lǐng)首級，群龍無首的蠻兵依舊沒停下手中刀劍廝殺，悲嚎聲遍野，殺得是個血流成河。

    “血海深仇……

    何來與我中原血海深仇。”

    馮漢廣暗自低念后回身命令道:

    “順便帶幾十個戰(zhàn)俘到地牢，我有話要審。”

    “是！”

    第105章 育嬰

    吃足奶的孩子總是很鬧騰的，大概是骨子里流著邊境牧民的血，從早到晚啼哭不斷奶音高昂得頗有小鷹喚食般得意。

    于是乎不出兩天，馮漢廣大勝而歸還撿了個嬰兒回來的傳遍了整個總鎮(zhèn)府，再從總鎮(zhèn)府傳遍了整座益州城。

    ——“哎你說，咱們將軍尚未婚娶，這孩子可怎么養(yǎng)啊！總不能認奶娘作娘吧？”

    天氣炎熱，巡邏的兵忙里偷閑摘了盔躲在陰涼處侃話，一個先開了話題，另一個總能立刻接上話。

    “就是的嗎！一片善心能理解，但這以后尋妻……誰家千金愿意嫁個帶孩子的嘛。不過這上頭人的道義咱也不懂，要說咱將軍就是遲遲不愿娶妻納妾罷了，這益州城哪家不擠破頭皮的想巴結(jié)將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