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望舒跟著人聲繞后追到山石背面，躲在高樹后看面前幾十號人紛紛祭起法器，目光凌厲向著山石之上，一并跟著抬頭望去——

    不禁一怔。

    這是……他嗎？

    目光所及，黃昏熔金之下映著的是個灰袍灰發(fā)的妖，肩頭還佇著只好看的鳥兒。

    那妖一頭發(fā)絲被割斷得參差不齊，血順著衣袍扯開處汩汩溢出，執(zhí)拗地站得堂堂正正。

    顧望舒片刻迷茫，這身型確實(shí)很像——與其說像，不如說一摸一樣。

    我又怎可能忘得掉他的身型。

    可這暗灰發(fā)色，還有那怪鳥……？

    顧望舒深知自己眼神不好，愣是站了許久，沒敢貿(mào)然動手。

    胡甫一自人群中闊步而來，張口喝道：“大妖！伏誅！”

    妖輕笑，偏頭似與肩上的鳥兒細(xì)語些什么，便見那鳥兒又一聲長鳴，展翅破空而去。

    “我又沒做什么傷天害理的事，道長這般費(fèi)盡心思的，何必呢。”

    胡甫一沒容他狡辯：“你現(xiàn)下沒做，誰又能保得了你以前沒做，以后也不會做！既然是妖物必將誅之！廢話少說，看招！”

    十幾名道士同時掐指念咒，漫天法線頓時如得令附生一般金光閃閃現(xiàn)形于空，如漁夫收網(wǎng)一般鋪蓋而來！

    根本無路可退！

    胡甫一長劍一揮，一道紫電迸發(fā)而起，直奔其命門劈去！

    妖慌忙運(yùn)氣以抵，怎奈耗了數(shù)日早已身心俱疲，使不上力，再喚不出個冰墻來，

    只憑雪霧難頂，即便稍稍削減些力道，還是被狠狠撞在胸前！

    體內(nèi)頓時如糟了火燒般劇痛灼心，也不知是這一招擊的，或是自己強(qiáng)行施了太多妖力真氣難頂，直被推倒在地，痛苦半跪捂胸再難起。

    令他更絕望的是頭頂?shù)膴Z命網(wǎng)陣已然逼近，清晰聽清火電噼啪！

    可惡……！

    耳畔風(fēng)聲呼嘯，妖絕望中垂頭闔眼，卻在片刻后忽聞身旁法術(shù)大作，夾雜著的氣味好生熟悉，好……

    ！

    “小妖怪？！”艾葉舉頭驚叫。

    顧望舒擋身于艾葉身前，運(yùn)渾身真氣提太極八卦之勢，一道解構(gòu)決然將那漫天漁網(wǎng)化解作點(diǎn)點(diǎn)星光，如同煙花燃盡后絕美景致般散去！

    艾葉眼波震搖地看著他滿面冷峻地護(hù)在自己面前，再舉傘到二人頭頂。

    身邊轟然碎下的網(wǎng)陣如同銀河倒瀉，一方紙傘替他擋住那紛紛掉落的星辰。

    正是上玄神明降世。

    “許久不見。”

    是他那玉籟般的沉聲。

    “何人膽敢搶我神霄宗的獵物！”

    胡甫一指劍怒罵！

    顧望舒微微一笑，欠身道：“胡宗主，晚輩是誰不重要。可惜這妖本就是我的，何來搶奪一說。”

    “一派胡言！”胡甫一怒氣難消，說：“妖怎么能成你的了！”

    顧望舒無奈聳肩，回身道：“艾葉，你自己來與宗主說說，你是不是我的？”

    艾葉吞回口中血腥，眼里含著霧氣，愣是張著嘴呆了許久都沒說出話。

    顧望舒這會兒面雖冷色，其實(shí)心頭并沒什么底氣。想他被自己平白逐出幾月，且不說過得什么樣日子——而今對我到底是恨是怨，怎能當(dāng)頭上來第一句要問他這個。

    眾人好一陣?yán)浼牛櫷嫘睦镉l(fā)焦躁了，他皺眉折袖回身，定定看著艾葉的眼低聲追問：“說你是我的，說，說啊！”

    他急得喘起了粗氣，捏拳道：“是，我不是東西，我說過不要你了，千錯萬錯在我，但現(xiàn)在……！”

    “我……”

    “他事過后再算，你且先說是，且應(yīng)了我，我才好帶你出去——

    艾葉看到他臉上羞急出的慍了，一下子噗嗤笑出聲。

    “是啊，我是你的。”

    “只要你不再趕我走，永遠(yuǎn)都是。”

    胡甫一聽得發(fā)愣，可是繞不明白怎么回事，怒不可遏道：

    “什么亂七八糟的！這妖是我神霄宗苦戰(zhàn)七日有余才得以機(jī)會降除，你個從哪兒冒出來的怪異小子敢與我們搶？盡早識趣離開，否則休怪我們不客氣！”

    顧望舒松了口氣，緊接著挑眉上前一步將艾葉完全擋在身后，起手拔劍、桂魄出鞘。

    “是我于他有錯在先，便當(dāng)由我來填補(bǔ)。今日晚輩在此得罪宗主，還望宗主海涵。”

    “白發(fā)黑衣，桂魄藏傘，你是清虛觀的二弟子啊。”胡甫一瞇眼道。

    “看來還是晚輩相貌怪異，又臭名昭著，方能如此輕易便被宗主認(rèn)出來。”

    “你們清虛觀還真是養(yǎng)了個孽徒，居然在這以身護(hù)妖。”胡甫一冷笑收劍，是礙于清虛觀的名聲，寒聲道:“你當(dāng)知道這事沒這么好結(jié)束。”

    顧望舒垂眉作揖，未顯一分動搖高聲道：“恭送宗主，若日后來尋，晚輩定會負(fù)荊請罪以奉陪！”

    神霄宗的人撤陣走后，二人遲遲沒能回過來神。

    “小……小妖怪……顧望舒？”

    艾葉先帶著顫聲小心翼翼喚道。

    顧望舒一動不動的保持這卑躬姿勢。神霄宗的人早完全消失在視野中了也是沒動，直到聽艾葉先喚了自己，方才緩緩起身回頭看向他。

    目光一震。

    果真狼狽。

    血跡斑斑掛在撕爛的皮毛上不說，著妖渾身滾得黑灰，段然過得不是什么好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