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
顧望舒本就心里煩悶,再被他貼著耳朵喊搖,不耐煩的翻了個身,阿娟還不依不饒跑到另一側抓著他喊,一口一個“大人 ,大人!” “大人!不行的,不……哎呀!!” 阿娟被忍無可忍的顧望舒一打橫抱了起來,丟到床榻上去了。 “大人,您這是…… ” 阿娟硬是將一雙鳳眼瞪得溜圓,又驚又怕,再就是不知所措。 “大什么大人,我就是個道士,受不起。我今兒個就想睡地下,你這么不愿睡床,是嫌棄了?” 床榻松軟舒適,可是一直在逃命睡在林子里大街上的阿娟連做夢都奢望不起的溫柔鄉,此刻就躺在上頭,怎能不愿睡啊。 只是一直被當成畜生玩物養大的孩子,骨子里就覺得自己低賤,不配罷了。 “那……主……主子?” 阿娟小心翼翼應聲道。 少年絞盡腦汁什么大人,爹爹,主人,主子的,萬全之中只能想到這個。 顧望舒這下屬實被氣得睡不著了。 說到底花滿樓那一面,他確實一直忘不掉阿娟那日看向他的眼神。 那種難以置信的,無以言表的震驚。 無聲勝有聲的質問,問著為什么會有月人能堂堂正正的活著,不用被圈上象征玩物的項圈,也不用被像個物什似的隨意變賣,隨意使用。 一直為自己那日自顧不暇沒能救他出來而耿耿于懷,卻沒想今日竟是陰差陽錯的給他撿了回來? 他也不知自己心里哪來的火氣,總之聽見他那般自卑小心喊出聲“主子”,當即翻身坐起,厲聲道: “你哪里下賤!是殺人放火還是做什么天理不容的事了?月人怎么,月人又不是比他們尋常人生來低賤缺心少肺的,我們也是人!只不過得了病而已!” 這一聲質問,讓床榻上那受驚的少年凍住似的僵在原地,只有眼里逐漸蓄起淚花來。 “別廢話,抓緊睡覺。等天明了我帶你去吃好吃的,換身衣裳,再尋個趁手的兵刃護身,咱們活得堂堂正正,憑什么要看人眼色。” 顧望舒見他半天沒應聲,才倒下又轉身瞧了眼,就看這孩子眼淚流了滿臉也沒敢哭出聲,還膽戰心驚似的抱個被子躲在后頭偷瞧! 見自己也轉過來瞧了他,趕緊“撲通”一聲砸倒在榻上,掀起被子把整個不大的小人兒都蒙在里頭。 這……是自己說太狠了? 顧望舒忽然間又些良心不安,也是,你對個一直就這樣靠看人眼色活的孩子,忽然間告訴他不許再這般懷揣不安,那他豈不是完全沒了活著的法子? 但到底還是郁氣結懷,說不出安慰的話來。 “大男人哭個什么勁兒。” “沒……沒什么,睡,阿娟睡……” 顧望舒背身躺了片刻,察覺榻上那少年大氣不敢出,靜得連呼吸起伏都聽不見。他覺得過意不去,清嗓低聲問: “真再沒什么親友、得歸之處了,就這么平白跑出來,你該有過打算的。” 榻上那個沉默良久,道:“沒有。” “就算攀不上,活了這么多年,總該有些熟知才是。” “……” 少年在榻上蹭了蹭,磨得頭枕發出細碎的聲音,他的嗓音沒什么變化,仍舊是有些嬌軟的,是一種聞之能讓人心生憐意的小心翼翼。 “不瞞大人,確是有過。以往在鬼市里,鬼娘要把我們這些個嬰兒養到能自個兒活的好賣年紀,那時候兄弟姐妹多著,是有過的。”阿娟道: “您知道月人大多身子不好,大哥天生目盲,不好賣,十三了還留在市里,人見得多,他告訴咱們無論姑娘小子都要打扮得漂亮,聽話才可能去個好人家。” 顧望舒:“……” “三花姐是個脾氣倔的,她不想被人養,來了買客不唱調兒,不打扮。鬼媽打她,于是姐成日鼻青臉腫滿身是血的,她說她想嫁人過好日子,不給人賣了關起來賞。 后來有天姐給了我塊兒糖就走了,說有人要買她回家當媳婦兒,阿娟將來出去,萬一受了委屈投靠就是——但后來他們傳回信兒說,三花姐在婆家不聽話,遭相公打死了,我也沒地兒去靠了。” “……” “大人,您在聽嗎,阿娟說的是廢話,您困我就閉嘴。” 顧望舒瞇了眼,道:“聽。” “此遭路遇風暴得從蘇掌門那兒跑出來,阿娟借人車馬是尋思著找大哥去的,想他既然賣不出去便該留在鬼市給人做活了,但說這幾年朝庭販賣人口查的嚴,鬼市一路跑,躲,不好找。” “要幫你打聽嗎。”顧望舒道。 “用不著了。”阿娟抿嘴猶豫了一下:“昨兒其實是找到了來著,可惜被鬼媽發現,我怕再被人賣,緊著跑了,這不才撞見了大人。” “你大哥呢。” “鬼媽說大哥是賠錢的貨,我走后沒多久被賣給什么邪道的去了。” 顧望舒想了想,道:“許是月人身善卜易道,天賦異稟,修道是條好路。” “他遭人吃了。” 阿娟埋在被子里小聲道:“修什么道呢,祭天煉丹去了。” “……” “……” “睡吧。” “嗯。” 【作者有話說】 艾葉頂一腦袋草葉子驚恐探頭:什么?誰,誰偷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