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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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頭看去,一個男人正笨拙抱著個襁褓。 這男人又矮又胖,被棉襖裹得像球,眉心處有顆黑黑的大痣,身上騰騰冒著才從室內(nèi)出來的熱氣,一看就是那財大氣粗的意思。 男人很顯然被懷中襁褓里的孩子哭得煩了,眉毛上頭幾層肥rou堆在一起,大聲叫道:“娘,太吵了!” 背后房門啟了條縫,誦經(jīng)聲從里頭流了出來。 門未全啟,縫隙中見得那昏暗房中佛壇紅燭搖搖,透得全是紅光,有只蒼老布滿褶皺的手從門縫中探出來, 沒好氣地啞聲道: “叫那女人過來,讓她喂。” 胖男人急得很不得把立馬孩子丟地上,聽了這話扭頭扯嗓子喊: “阿嫻!” 過會兒又喊:“阿愫!!!” 就見白愫擦著手低頭匆匆跑來,連二人看都沒看一眼,隨便在衣服上擦掉手上的水,急著從男人懷中抱過孩子。 “春陽,你喚她做什么。”屋子里那枯手啞聲又道:“白生一張晦氣臉,奶水沒有半點。” 果不其然,白愫背身生澀解開襟口,孩子嘬了半天一無所獲,哭得更厲害。 白春陽抽了下鼻子,拖著一身肥rou站在放門口不肯多動:“奶娘!!!” 顧望舒與艾葉站在院里,這幾人扔著話間一來一回自覺好像被當成了空氣。 直到奶娘過來從白愫懷里奪過孩子哄平穩(wěn)了,白春陽才冷不丁道:“喂,你倆。” 顧望舒沒尋思是在喊自己,視線仍落在滿眼不安站在一邊,絞手咬唇看著奶娘懷中娃娃的白愫。 “我說,那倆道士!” 顧望舒背后一刺,深吸口氣忍了不滿的情緒,回身請了個揖。 “什么時候干活啊。”白春陽道。 “干…”顧望舒一頭霧水:“干什么?” “干什么來都不知道。”白春陽沒好氣地瞪了一眼:“就知道又是個騙財?shù)膹U物。” 顧望舒凝思少頃,想他說的多半該是“驅(qū)鬼”一事。反正也是隨手的事兒,口里答應下來,客氣道:“那么方便問幾個問題嗎。” 白春陽瞪了二人一眼:“問什么。” “近來村里可進過舉止奇怪的人,或無故死過人。” 白春陽抱著兩條象腿似的粗臂,撓撓耳根。 “——沒有。”倒是背后門縫中先冒出了話。 顧望舒順門縫看去,枯手后隱約有雙灰黑不善的眼緊盯二人。 那聲音沙啞干涸,多半整日誦經(jīng)未眠所致,聽著好像馬上就要斷氣。 “莫要為難我兒,領錢辦事,您只管驅(qū)鬼就成。” 顧望舒心覺同這家人說不通話,余光瞥見身旁艾葉已經(jīng)磨牙咕氣到了忍耐心上限,再不走怕要惹事。 為防這妖當場上去撕了那胖子的臉當早食,還是先帶他離開此地為妙。 “一個尖酸刻薄老太太,一個腦滿肥腸只會喊娘的廢物,一個要嫁給那豬頭當孩子后娘也不為所動的呆子,還有一窩野夫。”艾葉道:“救什么救,費力不討好。” “話不能這樣講。”顧望舒拍拍艾葉的肩,道:“驅(qū)鬼也是為鬼不再沉溺苦痛徘徊人間。成鬼之人生前必有大怨,你我要為眾生謀安,不拘于眼前二三。” “也不瞅瞅你自己活的那費勁樣。”艾葉翻了白眼道:“眾生眾生,神仙下凡都沒你這心向眾生。” “……” “神仙也得把這破爛凡界掀咯。” “……艾葉,不可不敬。” 烏云壓得越來越緊,陰森森的涼風卷得更烈。二人凈挑那無人的地方摸索痕跡,待走到院墻與房屋外墻的夾角處, 顧望舒正想蹲地調(diào)查,身邊“啊!”地傳來聲哀嚎。 他頭都沒抬,道:“一驚一乍,又是何事。” “好痛,這什么東西!”艾葉擼起袖子,手腕處被不知道是什么的東西灼出咒痕,血rou擰在一塊兒,看上去十分嚴重。 顧望舒見狀一把抓住他手臂拽到身后,嚴肅四下觀望幾番,也沒找到什么罪魁禍首。 艾葉只得自己蓄寒氣在手心,短暫鎮(zhèn)了傷口,指向墻頭—— 一枚玄鐵長釘深深釘在墻上,釘尾處系的紅綢在空中飄蕩。 顧望舒眼里掠過絲荒謬,指尖施法一探,釘尾果真“嘭”地一聲炸出火花。 “你被抓了。”他嘆道。 艾葉抱胳膊舔著傷口,道:“什么意思。” “這是岐山法門的封魂陣,妖邪一旦入陣,被打上符印,便會鎖在此處不得動彈。”顧望舒道。 但說到底是何等兇險惡鬼要他們大張旗鼓設下封魂陣。 三枚定魂釘分插三處組成封魂陣法,路過無論什么野鬼雜妖都當入陣—— 顧望舒思量片刻,按理說此處應該關著幾個跟艾葉一樣沒頭沒腦撞進來的鬼怪,怎么這會兒如此干凈。 并不難猜:白云村或許根本沒有鬼。 但聯(lián)系白日里諸多人見鬼的話,村民不至天明不敢出門,白家祖母關門誦經(jīng),念的還是佛家超度經(jīng)文。 佛道兩家超度驅(qū)鬼尋了個遍,到底是什么叫他們?nèi)诵幕袒蹋瑓s又一個個閉口不提。 “先不要動為妙。”顧望舒牽著艾葉道:“封魂釘還有兩處,都藏在隱匿地兒,不太好尋。與其平白再被打兩次,倒不如在這兒靜等設陣人收網(wǎng),放你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