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好險沒被當成妖物一劍刺死在襁褓里。 他身側并未留下任何寫名身份名諱的紙條,只一顆精致雕刻著月桂宮欄鏤空銀鈴,剛好又因月人之身,才有了望舒這個名字。 心是善的,寓意也都是好的。 艾葉心中嘀咕:“就是長著長著,連心都長成那暴雪寒夜似的不近人情了。” 顧遠山折身站起,道:“不過你四人今日都在這倒也好的,如今九子奪位,大妖再來禍世甚至已將戰火牽扯進中原,想要護得這蒼生不受牽連,為師現一身修成定是遠遠不夠,甚至于唯恐要借助天神之力。思來想去,唯有重陽一過,閉關修煉,祈神賜法當為唯一。” 顧莫捧著銅鏡一抖,急道:“師父,您要閉關!” 顧遠山移目至顧長卿身上,揮手道:“是,但恐你與你二師弟趁我不在,要殺個你死我活。” 艾葉撓了撓臉,心道這二人還真是鬧得雞飛狗跳無人不知。 顧長卿嘴角一撇,置氣道:“弟子盡量。” 顧遠山轉了話鋒:“借住在你那的妖進來如何,并無異常嗎。” 顧望舒沉氣開口寥寥道:“好,好吃好睡,吵吵嚷嚷,多半是只豬妖。” 艾葉鼻子一癢,忙拿手捏鼻子憋住氣,才免得噴嚏炸出來。 “師父在問你話,好生回答才是。”顧長卿咬牙切齒。 顧望舒心早積了滿心忿恨不滿,聽到這兒冷地一笑,提聲道:“我這不是在好生作答?事實正是如此,怎么,師哥莫非是想把什么莫須有的罪名扣到我們頭上。” “何來莫須有一說,你當自知傳聞并非空xue來風,一妖與一妖人談何好字—— “所以師哥時非要聽我說出我放那妖夜半私逃下山,吃人rou啖人血,行傷天害理之事,才覺舒坦了。” “真是冥頑不靈!”顧長卿拍案嚷道。 “是你恣意妄為。”顧望舒淡聲嘁道。 顧遠山撐額愁道:“再吵就給我一并滾出去。” 艾葉正覺有趣,本以為那兄弟幾人聚在一起還要多拌幾句嘴,多有些好戲瞧,竟見顧望舒整袖起身,真當著滿堂人的面奮袂離去。 “……”艾葉比屋內那幾個黑臉卻不覺意外的更驚得說不出話,手心里拿來打牙的瓜子都沒嗑完,嘩啦啦揚在屋頂,跟他跑了出去。 即使入了秋,正午的日頭還是照得明媚,已無蟬鳴,卻盛陽炎。 顧望舒把傘面壓得更低些,悶頭走在路上。 他今日真的太白了,任誰看來都是塊行走的白緞子,一枚長了腿的玉雕成精。 折騰一天連半個時辰都沒睡得上,看著一副氣定神閑,其實仔細瞧了便知腳步發虛,到底凡胎rou體,我一個大妖不睡覺都會犯飄,這人全是逞強咯。 艾葉剛想跳下去招呼人,趕頭頂放課的鐘響了,一時間轟地涌出大批搶中食吃的小道,呼呼炸炸跑了出來。 幾些眼尖的見了顧望舒猛收腳步,險停下來讓到兩側,道上句:“二師兄好。” 顧望舒把傘往前傾斜,暗自遮了視線。 “今日難得葷日,菜譜里有烤鵝,去晚可沒了!” 有人喊了一句,逆行的人群瞬間成了蜂群一擁而上,后邊的看不到前頭。 聽“嘭”地一聲,幾個打鬧跑著的道童哎呦滾到地上,揉著腦袋起身正要跟撞人的討個說法,忽見旁邊滾過去把絹布的傘。 道童定睛一看,倒抽涼氣面面相覷。 整條蜂擁的路也頓時凝了,眾人紛紛好信探頭圍去,只一身白伏跪在路中央一動不動。 “向來月人身,不得見光。” 痛極,且易致盲。 “孩子怕是要撐一輩子傘的。” 顧望舒三四歲時,曾扶在門后偷偷聽得郎中與師父唉聲對話。 “也保不齊他這雙眼,能不能撐過二十歲。” 第10章 作繭自縛 昨夜雨留泥跡,顧望舒深覺兩膝反涼,泥濘感并不是什么好滋味,但當下早已考慮不到那些,眼中鉆心的疼叫他動不得半下。 周圍看熱鬧的一個都不敢上手去扶,全閃在一邊眼巴巴看著。 先起來再說。 他先是試圖動手摸索幾番,抓不到傘,不得不咬牙試探著瞇開條縫隙,哪成想受了刺激的中淚水不受控地奪眶而出,視線全絞著光糊成一片。 “該死。” 顧望舒暗罵一聲,想必眼下情景可笑得很,清虛觀親傳二弟子向來端得神秘孤傲不近人情,在外話本傳得兇神惡煞之輩,如今正竟手腳并用的爬在人群中央,滿身泥水像個瞎子找拐一樣摸索—— 卻除了滿手的泥什么也沒摸到,甚至于哭得一塌糊涂。 圍觀的人群靜得可怕,顧望舒指尖微顫,恍惚間似乎聞得忍不住憋笑時漏出的氣聲。 【“快點兒的,把他傘奪了就是個廢人了,拽過來!” “只會掐守護訣的廢物,有本事站起來睜眼睛打我啊,哈哈哈哈!” “王八都沒你會縮殼!” “別碰我!” “我非爾等玩物,莫要扯頭發了,滾啊!” 把傘……傘還我!!!” “哈哈哈哈哈哈——”】 窒息感如黯鴉黑潮般翻涌而來,顧望舒逐漸停下手,跪在地上慢慢將自己縮成個團,臉埋進膝蓋,蒼白纖長的手指交叉翻轉,雙唇慘白微抖,低聲念了道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