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尼道：“那您也沒必要那么小心啊，帶到自己帳里養……吵得您晚上睡不著。放下面那些奶娘哪里就好了啊，鬧就鬧唄……”

    離得遠不就聽不見了。

    塔吉瞥他一眼：“哪兒能這樣，哭啞了怎么辦。”

    正說著，帳外有人神色慌張地走到門口，叫人看著都覺得不妙。

    那人說話也有點支吾：“塔吉大人，右賢王請您……現在，現在過去一趟。”

    正說著，就有那熟悉的嬰兒啼哭聲傳來，塔吉無奈地起身：“知道了，我一會兒過去。”

    親爹叫他，他不能不去，看那人的神態估計那邊老爺子又生氣了，奈何那個小祖宗正好又哭。他去抱起床邊小搖籃里的男嬰。他抱孩子的動作已經十分熟練，輕輕拍打著哭鬧的嬰兒，不一會兒那哭聲就小下去了。

    “瑟珠。”塔吉拿手指逗著他，“快點長大，你要懂事……舅舅受不得你折騰了。”

    懷中的嬰兒逐漸安穩，塔吉把他放回小搖籃里，對艾尼道：“你就在這看著瑟珠吧。我先過去了。”

    艾尼有些無措：“啊……好。”

    塔吉轉身就走，還好那小祖宗已經又閉起眼呼呼大睡，他站旁邊小心觀察了許久，才輕輕晃起那搖籃。

    那邊的金帳里，右賢王已經等了許久，原本就沉重的臉上愈發多了幾分不耐煩。

    塔吉進帳就感覺到了老人的怒氣，硬著頭皮在眾人或惱怒或嘲諷的目光下上前躬身行禮，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被三哥欲谷的一聲笑給攔住。

    欲谷瞧著他，刻意道：“五弟好大的面子，竟連父王要見你，都得等上那么久。”

    塔吉知道他是故意挑唆，卻也不好跟人爭辯，只能解釋道：“瑟珠哭得厲害，兒子只是先哄著他……”

    結果右賢王話都沒讓他說完，就暴怒一喝：“塔吉！你眼里到底還有沒有我這個父親！”

    塔吉低頭，恭順道：“兒子知錯。”

    即便他這樣順從，那位老父親的怒氣也沒有消解半分：“誰允許你將南邊那塊牧場賞出去的！”

    原來是因為這事。

    那也是他自己說的，這次得勝歸來，許塔吉豐厚賞賜，塔吉就討要了那么一塊地。如今雖是賞了出去，可實際上是塔吉跟人弄一個馬場，馴養軍馬。

    塔吉大概知道他這怒氣因何而來，鎮定自若地道：“父王曾經答應過兒子……”

    他的話語又一次被老人憤怒的聲音打斷：“你不僅擅作主張，還想籠絡他們，自己組建自己的騎兵。塔吉，我的好兒子，真是長大了！這么的有野心。”

    塔吉頓時詫異無比，又驚又急。

    什么野心？

    自己能有什么野心？

    “我給你起這個名字，就是希望你將來能繼承阿史德部。沒想到……你長大之后，卻一次又一次讓我失望！你就那么等不及了嗎！”

    塔吉怔愣在原地：“父王……兒子沒有……”

    他腦子里一團亂麻，徑直跪了下去。他張口預言，還期待著父親能給他一個辯解的機會，聲還沒出，胸口就硬生生挨了一記踹，力道大得出奇，直接把他踹的滾倒在一邊。

    壞脾氣的人打罵孩子本來就下手狠，何況現在他已經不當這個日漸長大的人是自己孩子了。

    塔吉只是護住自己身上要害之處，默默忍受著他的怒火，狼狽至極。落在身上的拳打腳踢停下，他又撐著身體爬起，依然低頭跪著。

    “滾！”

    老父親說完沒有再看他一眼，轉身就往內間走，留這一群看熱鬧的在帳中心面面相覷。

    塔吉心緒萬千，最終只化為輕輕的一嘆，輕飄飄吐了出來。

    他也不敢滾，依然跪在那里。

    連那些看熱鬧的人，目光里都多了幾分唏噓，腳步聲雜亂，沒多久都一個個走出了金帳。

    他本以為人都已經走光了，不料眼前突然落下一只皮靴，旋即一雙跟他一模一樣的綠眼睛出現在眼前。

    欲谷蹲下身來，輕輕拍了拍他的臉，嘲笑道：“小五，還要跟我作對么？”

    塔吉冷冷看著他：“三哥，我沒有。”

    欲谷唇角的笑意太過明顯，也許就是故意給塔吉看的，連要撇清關系的偽裝都懶得套上。

    塔吉苦笑，又是這位三哥給自己告的黑狀……也不知自己給別人牧場，準備馴馬這種普普通通的事，是怎么經過他的言語捏造，變成了自己有野心想害父親的。

    同樣的事情已經發生太多次了，他的父親早就對他失去了耐心，連一句辯解都不愿意聽。

    他說什么都是錯的。

    他的父親，根本不想相信他了。

    塔吉想哭都沒有眼淚，依然有一股暖流突然滾落，只不過是從額上落下的。塔吉以為是汗。

    但欲谷眼里看到的，是他額上滲出的血珠匯集，多得已經只能落下。血跡蜿蜒，在那張與欲谷有幾分相似的英俊容顏上劃出一條裂縫。

    欲谷從他破皮的額頭抹下一手的鮮紅，驚訝道：“啊呀……都流血了。父王怎么忍心啊……”

    他說話的時候目不轉睛盯著塔吉，這個弟弟還真是奇怪，受了那么大的委屈面上也沒什么波瀾，連憤怒的神色都沒有，更不必說酸澀悲痛了。

    連他此時的故意刺激都沒有什么反應。

    真是無趣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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