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7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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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遠覺得耳朵有些熱,悄悄抬手揪了兩下,不甚嫻熟地轉(zhuǎn)移話題:今年你準備在花燈上寫什么? 晏暄壓下上揚的唇角,從容不迫地說:和往年相同。 岑遠略有些失望:你每年都和往年相同,也就是那平安順遂四個字,連詞都不換一個。 世人心愿無數(shù),成敗皆有,我不過是摘出了其中最不容讓步的一條罷了。晏暄輕聲道,殿下今年又準備寫些什么? 一個些字就足以顯現(xiàn)出他深意下的調(diào)侃了,但岑遠難得沒有回以嬉鬧,口中一一列舉起來:比如,想父皇母妃身體健康,想漠北戰(zhàn)事盡快平息,想世上再無利用和陰詭,想每家每戶都能團團圓圓。 晏暄半調(diào)侃半認真地說:殿下這是要把天下人都寫在一張紙燈上了。 還有呢。岑遠手中隨意地翻動著紙燈,像是特意沒去看晏暄,我還想寫,希望我和你這輩子可以周游天下、遍歷江山,寫我們可以長長久久、白頭偕老,寫如若我們能再有下輩子,一定要讓我在你還在娘胎的時候就去找你娘親把人給預(yù)定了。 晏暄聞言失笑,想說這一盞紙燈可能就要不夠?qū)懙牧耍h恍若早就知道他要說什么似的,率先搶過了話頭:但我不貪心。 此生已是上天饋贈,他不貪心,不敢去奢求下一世,只希望這輩子可以同小將軍一起過上了無紛爭、隨心所欲的悠閑日子。 于是他拿了筆,在紙燈上書: 「愿與晏暄,歲歲平安,長廂廝守,白頭到老。」 兩盞花燈隨風(fēng)而飄,燈火相依,恍若執(zhí)手同游,共踏光明旅程。 等再也分辨不清他們放的燈走到哪兒了,岑遠理了下衣服,同晏暄往回走:走吧,回去燈會上逛逛,我還想喝酒了。 這時離放煙火的時辰還有一會兒,街上依然人流如織,尤其是猜燈謎的地方,連懸掛的布條都看不清晰。 岑遠湊熱鬧猜了兩題就覺得這人擠人實在沒什么意思,便又拖著晏暄回?zé)羰猩祥e逛,驀地他扯了下晏暄衣袖:你等等。 說完就一頭扎進了街邊一間酒鋪。 岑遠愛酒是幾乎整個長安城的酒鋪都知道的事,他也習(xí)慣流連于各個酒鋪之間,甚至和所有掌柜都算是熟識。有時候掌柜新進了酒,還會主動往二皇子府上送去一些。 片刻后,他拎著兩只酒囊出來,將其中一只交給晏暄:給,這份給你。 后者從善如流地接過,覺得他這說法有些奇怪,便問:裝的酒不同? 沒有啊。岑遠拔開自己那只酒囊的木塞喝了一口,剛才掌柜推薦的酒,說是新進的,讓我們嘗嘗。 晏暄拔開木塞,聞著味道覺得有些熟悉,奈何他對酒的品種不精,除粟醴之外基本分不清區(qū)別,便嘗了一口。 酒香瞬間在舌尖綻開,晏暄面不改色地評價:酒味醇厚,倒是好酒。 我也覺得,看來下次可以來多買一些。 岑遠言笑晏晏地同對方碰了個杯,裝模作樣又仰頭喝了口,見晏暄也同樣再次飲下,才拽著人往鬧市中去:走吧,去給池靈池秀那兩孩子挑點小玩意兒送去。 街市上的物品琳瑯滿目,兩人沒有什么需求,能買的也就只有給小鬼們的禮物了。岑遠一邊在攤位上挑著物品,余光卻一直落在身側(cè)的晏暄身上。 直到看見對方喝下今夜的第三口酒,岑遠也干脆利落地給攤販付了銀兩:就這兩件吧。 這時,就聽遠方一道煙花升起的細微聲響,緊跟著就是嘭! 繽紛煙火在空中綻放,和另一邊的花燈相映成輝。 岑遠攥著晏暄的衣袖,催促對方往前走了幾步,后者見他不再在街邊駐足,疑惑地問了一句:不逛了? 岑遠反問:你現(xiàn)在有什么感覺? 在流光溢彩的映照下,晏暄雙眸明亮,硬朗的臉部線條都仿佛透出柔光。他眨了下眼,烏黑的眼睫就好像是顫了一下,不解地發(fā)問:怎么了。 岑遠聽他語氣見他表情都與平常無異,臉上的竊笑逐漸淡了下去,抓過對方的酒囊打開抿了一小口。 的確是三杯三步的味道沒錯。 在他辦完事回來之后,晏暄還在宮里,他見還有些閑暇時間,于是就拿酒囊裝了些前幾日楚王寄來的三杯三步,提前找到熟識的酒鋪放好,就是為了這刻。 這會兒三杯的量是肯定喝了,步子都走了快三十步了,怎么這小將軍看上去依舊沒什么反應(yīng)? 這人的酒量不會連三杯三步都沒法撼動吧? 晏暄對酒不敏感,但對這位殿下可是知心知底,只看他這一串行為和現(xiàn)在臉上挫敗的表情,再聯(lián)想到有些熟悉的酒味,大概也能猜到這酒囊里究竟是些什么了。 他頓時有些啼笑皆非,抽走對方手里的酒囊塞上木塞,無奈道:好了,別再喝了。 岑遠眼睜睜盯著對方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shù)匕涯蔷颇抑匦聮旎匮g,神色清明沒有一絲恍惚,心里頭那些挫敗感就隨之加重幾分,小聲念叨:明明都不怎么愛喝酒,你這酒量怎么還能這么好。 想當(dāng)初初到江南時,他還揣起了些小心思想要報復(fù),沒想到這會兒連拳腳都還沒伸展開就已經(jīng)碰壁了。 晏暄自己自然也不清楚是為什么,只得不動聲色地將話題扯開:當(dāng)初離開丹林,你找楚王就是為的這個? 這一提楚王岑遠倒有些眉目了:你說這楚王不會給我送了壇假酒來吧?! 這不說還好,一說就越想越不對勁,真正的三杯三步的威力他當(dāng)時可是親身體驗過的小將軍就算再厲害,也不至于能免疫至此吧。 煙火在他們身后的夜空中頻頻炸開,岑遠臉上的表情卻比之黯淡不少。 晏暄無聲輕笑:如若真是假酒,下回去江南時讓楚王再多賠幾壇就是了。 岑遠頗為不滿地撇了撇嘴,心說這一次不成,下回哪兒還有機會偷偷給小將軍下套啊。 晏暄將他表情盡收眼底,哪兒還猜不到對方是在失望什么,哄人似的給岑遠承諾:下次拿新酒,你看著我喝便是。 真的?岑遠幽幽斜去一眼,見對方?jīng)]有糊弄他的意思,便勉為其難地接受了這個方案,哼,等下次去江南,看我不把那笑面王爺給好好收拾一頓。 楚王人在江南,正捧著碗王妃親手給他做的控制了糖分的元宵,猝不及防打了個噴嚏。 長安城內(nèi),煙火依舊,晏暄牽著岑遠的手一直沒放,這會兒指腹在他手背上輕輕摩挲:好了,這小性子再這么耍下去,煙花都快結(jié)束了。 誰岑遠下意識想反駁一句誰耍小性子了,但一對上晏暄眼底似是而非的笑意時,他就又陡然說不出話了。 此時煙花絢爛,燈火璀璨,卻好像都掩蓋不住晏暄眼中浮現(xiàn)出來的深邃與溫柔。 周圍家家戶戶正攜手同看慶典,少頃后岑遠也同樣扭頭仰望天空,不自覺地收緊了與晏暄相握的那只手。 遙記上輩子的上元夜晚,他一個人被囚于詔獄最深處,只能聽著外頭喧嚷的聲音,觀賞被鐵窗切割破碎的月光,飲下父皇恩賜的毒酒。 誰能想到這一世重來,在今日的上元之夜,他得以處于鬧市之間,和晏暄并肩攜手,沐浴完整月光,觀賞絢麗煙火。一時之間,就好像連那震耳的煙花綻放聲都演變成了動聽的樂律。 晏暄。岑遠望著眼前的盛景,不禁囁嚅,謝謝你。 這一聲感謝極輕,很快就被湮沒在又一發(fā)的煙火綻放聲中,但晏暄幾乎是剎那間就從夜空收回視線,側(cè)首落在岑遠身上,目光甚是明亮溫和。 中秋那夜未能賞月,我便答應(yīng)過。晏暄輕道,會同你一起看上元燈市與圓月。 嘭的一聲,又是一顆煙火在空中綻放。 慶典正值高潮,一束束花火被不停地送上高空,絢爛接連不斷,周遭的百姓也不由發(fā)出驚嘆。 然而就在對方話音落下的一剎那,岑遠卻感覺時間驟然停滯,聲響遠去,腦海中好似有同樣的一道煙花怦然炸開。 不不是中秋 中秋時他們正在江南,在長悠府屋檐上喝著桂花酒賞著圓月,一同商討該如何修繕閑云府的前院,根本就沒有提到過上元。 真要說的話,晏暄是在乞巧說的這話。 除了一回 是在上一世的時候 岑遠猛然扭頭朝晏暄望去,后者似乎也反應(yīng)過來自己說了什么,略有些悻悻然地收回了視線,往另一邊轉(zhuǎn)去。但岑遠緊緊抓住他的手臂,用力到幾乎全身都在顫抖。 晏暄岑遠連聲線都已經(jīng)控制不住平穩(wěn),晏暄,你 后面的話他完全沒能宣之于口,他有些不敢問,就怕聽見自己想到的那個答案。然而意識尤為分明,以前模糊的東西在這一瞬間變得十分清晰晏暄先他一步調(diào)換錦安宮中的宮女、知道碧靈的存在、提前調(diào)查征兵的原因、趙宇的身份 甚至是這一世父皇突如其來的賜婚。 原來都是有跡可循的。 岑遠目不轉(zhuǎn)睛地看著晏暄,雙唇翕動,喉結(jié)上下滾了幾遭,一時卻連聲音都發(fā)不出了。 仿佛過了良久,晏暄才終是發(fā)出一聲喟嘆,與他回視,靜靜地說出對方不敢去想的那個答案: 我曾重生過一回。 第 93 章 坦言 先喝口水吧。 晏暄倒了杯水放到岑遠面前,但后者一把就按住了他的手,目光直勾勾地盯在他的身上。 仔細感受的話,岑遠按著他的手依然還在顫抖。 晏暄反手在對方手背上拍了拍,也在桌邊坐了下來。 此時室外花火已歇,臥房外被點燃的燈盞在門窗上刻下溫和的柔光。屋內(nèi)火盆發(fā)出滋滋的跳動聲響,燭火掛在燈芯上微微晃動,將兩人不安定的影子一一打在墻上。 岑遠安靜地坐著,心里的一口氣卻始終吊著,找不著停放的位置。 當(dāng)時,他是因為飲下毒酒,才會重來這么一世,那么晏暄 仿佛捕捉到他心里的話,晏暄緩緩開口:寧桓二十四年二月,西康王率兩萬匈奴騎兵,從格泉邊關(guān)侵入大寧,直攻瀚林。 岑遠沒能等對方說完就下意識地問道:你去了? 話音未落,他就意識到自己問了一句蠢話。 外敵如此猖狂入侵,根本就是沒把大寧放在眼里,他的小將軍一生衛(wèi)國衛(wèi)民,一顆赤膽忠心,又豈是會在這種時候縮頭縮尾,又怎么可能不親自率軍擊退敵寇。 關(guān)心則亂,晏暄又豈會不知,他緊握著岑遠的手,指腹輕輕摩挲對方手背,試圖用安撫讓人冷靜下來。直至許久后,見岑遠緊繃的表情微松,他才繼續(xù)陳述。 西康王戰(zhàn)力僅次于呼延律單于,當(dāng)時瀚林恰逢酷寒,不少山路都被暴雪封閉,糧食儲備是往年一半不足,即便提前做過準備,供給依然匱乏。 岑遠喃喃:即便大寧兵力再足,沒有后方供給也無濟于事。 晏暄嗯的一聲:當(dāng)時我只夠率領(lǐng)五千精兵,經(jīng)由供給充足的滄縣北行,但沒想到的是,匈奴人在山上探點鋪埋火藥,引發(fā)山動,致使大規(guī)模的雪崩。 什么?! 岑遠幾乎是立刻驚呼出聲。 放心。晏暄在他手背上輕拍,我已有應(yīng)對頭緒,這次不會讓他們得逞。 那岑遠只覺得所有的酸澀都在這一瞬間漫上舌根,喉間突然哽了一下,那上次呢。 晏暄其實并不想和對方講述太多細節(jié),但岑遠與他相接的眼神根本不容置喙。他輕嘆聲氣,緩緩說道: 當(dāng)時我特地迂回行軍,在江源東北方向的上江迎擊匈奴,但江源臨近箕山,箕山常年積雪,這一炸幾乎把整座山的雪都炸了下來。 岑遠想到:今年既是酷寒,雪量估計也較往年更甚,這一旦雪崩 暴雪滑落猶如傾巢之勢,江源郡必定首當(dāng)其沖甚至可能連逃難的時間和機會都沒有。 但他知道,無論如何,晏暄一定不會見死不救。 后面的情況晏暄就沒再詳說,只用一句話帶過:六千無辜百姓,我們無法視而不見,但幸運的是,我們幾乎都救了下來。 岑遠輕出一口氣,但緊跟著就接道:可你和你所帶的精兵就 既知結(jié)果,接下來的發(fā)展也不難猜測。 剎那間,岑遠只感覺眼前仿佛久違地出現(xiàn)了一個塵土紛飛的場景那是幾個月前他在江南時常做的那場噩夢。 在那場驚心動魄的夢里,晏暄深處揮不盡斬不斷的肅殺之中。他以rou身作銅墻鐵壁,以身軀作長刃利劍,堅守著大寧的疆土和百姓。 驀地,岑遠就想起當(dāng)初慶哥妻子同他說過的那句話夫妻之間,是心連著心的。 原來,這根本就不是一場夢。 岑遠不忍再看,但心中的難受憤怒和不安都讓他無法將那血腥的場面徹底揮去,只得緊緊閉上了眼。 再次回憶起此事,除去提及那場雪崩時晏暄神色微凜,其余時間他一直都是一如既往淡然的模樣。此時見岑遠面露悲慟,他心里又如何好受,只能抬手在對方頭頂摸了摸,轉(zhuǎn)而撫開岑遠蹙緊的眉心。 放心,都結(jié)束了。 岑遠喉結(jié)上下滾動了一番,搖搖頭,本能反應(yīng)似的攥住了晏暄的手。 不他忽然想到什么,又猛地睜眼,牢牢地抓住對方,不,還沒有,接下來的漠北一役 晏暄卻輕松地朝他微微笑起來:殿下不相信我? 不是岑遠條件反射般囁嚅出聲,但轉(zhuǎn)瞬,他似乎也意識到了自己的愚蠢,垂下腦袋自嘲地笑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