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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頑固不靈!寧帝猛然一甩衣袂,在殿中左右走了兩三圈,最終還是停在岑遠面前,指著他道:你本有其他路可走,為何偏偏要一心往斷崖沖啊! 殊途同歸。岑遠直起身,淡淡笑著,還有一人,兒臣也必須得除,還望父皇成全。 你可知,謀害朝廷重臣乃重罪,是死罪!寧帝厲聲道,這次就連朕也無法保你,你還想如何全身而退! 岑遠沒有回答,只是微微揚起了唇角,看了眼寧帝。 后者猝然撞入他清澈的視線,瞬間就明了了。 正月十五,宮中原本設有上元宴,該是歌舞升平,卻因丞相被刺、二皇子鋃鐺入獄一事,只剩下冷風凄凄。 月亮似乎比昨日更圓了一些,卻被詔獄的鐵窗切割得支離破碎。 岑遠怔怔望著那一小片天,總感覺自己似乎聽見了城中燈市傳來的喧嚷,他幾乎能想象得到長安城中萬人空巷、人聲鼎沸的模樣。 驀地,他就想起了晏暄。 那晏少將軍真的會從楚國回來嗎? 他不禁在心里問道。 明明他下意識地讓自己別去相信任何人的承諾,也親自開口讓對方不必趕回京城,可真到了這時候,他還是克制不住地心存一絲妄念。 可晏暄又究竟是在想些什么? 盡管岑遠從小時候起就知道,晏暄此人因為母親的原因而變得不善言辭、慣于在周遭豎起一層防護,不愿意接收別人的好意、也不愿意向別人付出過多真心。 他本以為自己是最接近晏暄的人,也是唯一能打開晏暄心扉的人,但經過十余年,他發現自己還是看不透這人。 他不懂對方究竟是站在哪一邊,也不懂對方為何要對他許出這般承諾。 就像他無法在此時確定,晏暄究竟會不會堅持回京。 牢中的光線忽然變得黯淡,岑遠朝外面看去,發現原來是有云遮住了月光。 岑遠兀自喃喃:云生 這是他為自己取的字。 他還記得,在想到這個字后,他第一個告知的就是晏暄。當時,他們也還沒走到如此道不同不相為謀的地步。 晏暄一聽他這字,便念出一首詩來:浮云出處元無定,得似浮云也自由。 果然還是你懂我。他在那時同晏暄說,人生在世,最奢侈的愿望,大概莫過于閑云野鶴了罷。 二殿下。 就在這時,牢獄外有人喊了一聲。岑遠在霎那間收攏心思,見到來人正是廷尉,手中托盤正中擺放著一只酒盞。 二殿下,這酒是給您的。 岑遠循聲抬頭,望著廷尉手中的酒杯,聲音沒有明顯的起伏,就好像是早就預料到了眼前的情況。 父皇賜的。 廷尉屈身將酒盞放置在岑遠身前,沉默了片刻,終是嘆了聲氣。 除了寧帝本人和岑遠自己,誰都不知道那夜他們在大殿之上談了什么,廷尉自顧自地想了想,道:陛下沒讓下官們對您動刑,現在也給您留個全尸,想必已是念及父子之情罷。 父子? 詔獄中光線太暗,兀自跳動的燭火與破碎的月光交替著投射在岑遠臉上,讓人看不真切他的神情。 只能依稀辨別,他竟是在笑的。 大人,您定是想錯了。他掀起眼簾,既是天家,又何來父子。若非盤中棋子,若非身臨其境,又怎會懂下棋者之所想。 廷尉不言。 岑遠執起酒盞,朝廷尉作了個禮,拔高聲音,一字一句地道:這酒,就勞煩大人替罪臣謝過陛下了。 說罷,他仰頭將酒一飲而盡。 毒酒流進體內,頓時腐蝕著五臟六腑,灼熱的溫度仿佛直接在體內燃起一團火。 酒盞被隨意丟擲在腳邊,岑遠放松地向后靠上被血漬染黑的墻那一瞬間,他看上去就好像飲下的根本不是毒酒,而是什么美酒佳釀,滿臉均是如釋重負。 但很快,他就撐不住笑了,視線變得模糊,最后的月光也徹底消散。 就在此時,牢獄外驟然傳來一陣刀劍碰撞的聲音,緊接著便是一道熟悉的聲音:岑遠! 被喊了名的人卻在朦朧的意識中想著:是誰? 竟敢直呼他的名諱? 可不消片刻,岑遠就自嘲地扯了下嘴角盡管那幅度已是微不可察。 他現在早已不是二皇子了,不過一屆階下囚,還能有什么避諱? 恍惚間只聽一片廝殺聲,而那道喊著岑遠名字的聲音越行越近,語氣也越發急促,直至一刻明顯的停頓后,突然響在了耳畔。 云生...... 岑遠能感覺到自己像是被那人擁入了懷中,對方用指腹用力抹過他的唇角,親吻他的鬢邊。他想看對方一眼,卻終是有心無力,再試圖張口,也已然說不出任何話語。 最后能做到的,唯有聽見那人始終在他耳邊喚著他的名和字。 岑遠。云生。 然而生在帝王家,自由恐怕永遠只是一場奢望了。 岑遠從上一世的回憶中倏然驚醒。 剛醒來時,他整個人都還是懵的,甚至分不清楚究竟哪邊才是夢境。 直到他摸上腰間那枚形狀特異的玉佩,才反應過來,自己已回到了現實。 他朝外頭張望了一眼,才發現這會兒距離他睡下也才過了半個時辰。 然而他分明已在回憶中走過數月。 沉默片刻,他自哂一笑,起身去洗了把臉,便往東邊的酒窖走去,找了壇粟醴出來。 而等他拿著酒壇回到院子,正好在院門撞上一人。 晏大人,他調侃道,西廂房可不是這個方向。 晏暄沒有回聲,垂眸看了眼他手里的酒壇。 岑遠瞥見他的眼神,想到對方三天兩頭提醒他少飲些酒,就先發制人道:今日你就別嘮叨我喝酒的事了,也別問為什么。 他甚至沒去拿酒杯或酒碗,直接拿著酒壇上了屋頂,晏暄難得沒說任何話,足下一點,輕身飛上房頂,撩起衣擺,在他身側坐了下來。 岑遠: 他干瞪著眼,看晏暄的眼神仿佛看見了鬼,足足過了好一會兒,才伸手推了推對方:干嘛不說話。 平時還跟個老媽子似的嘮叨,今日怎么還真就緘默不語了? 晏暄道:不是說別嘮叨、別問? 岑遠一臉訕訕,倏忽撇開視線,就著酒壇喝酒。 等灌下好幾口酒,他才問:今天怎么這么早,我還以為你又要到子夜才回。 晏暄看了他一眼,道:抱歉,原本可以更早。 酒一下子喝得太急,岑遠感覺自己意識都有些混亂了,心說:他為什么要道歉? 然而真正出口時,他卻問的是:那是為什么又回晚了? 全然忘記管家在他回來的時候就已經報備過。 而晏暄道:安正初回來了,去問了情況。 安正初? 岑遠愣了一下,想起這是那個去柳木鎮辦事的人。 怎么說? 晏暄卻不置一詞,看他豪邁喝酒的架勢,終究是忍不住開始念叨:心情不好就去休息。 休息過,又醒了。岑遠苦笑一聲,將酒壇哐地一放,就聽那回音空蕩蕩的這一整壇酒竟就被他這么幾口就灌完了。 晏暄稍稍蹙眉,但不知是在尋思什么,一時間沒有接話,安靜了下來。 少頃之后,他看了眼南邊的方向,回想方才似乎是還沒聽見打落更的聲音,便從岑遠手中接過空酒壇站了起來。 走。 岑遠一臉茫然,仰頭看他:走去哪兒? 晏暄沒答,只伸出手到他面前。 岑遠目光落在對方手心,遲疑片刻,而后緊緊地牽了上去。 馬廄中,戈影剛歇下不久,正不緊不慢地低頭吃著精飼料,誰知連腳步聲都沒察覺到的時候,韁繩就倏然被人一扯。 晏暄在它背上安撫兩下,而后牽出馬廄,讓岑遠先行騎了上去,自己才緊跟著翻身上馬。 長安城內華燈初上,行人卻只剩三三兩兩,更夫拿著鑼與梆子從一旁走過,預備打落更。 晏暄坐在岑遠身后,用一個幾乎可以說是把他擁在懷里的姿勢牽住韁繩。在見到更夫路過的一瞬,晏暄雙腿夾馬,手上也跟著輕甩,讓戈影步伐加快。 岑遠看著他前進的方向,微微側首問道:你要出城? 晏暄依舊沉穩的聲音響在他耳邊:嗯。 你瘋了?!岑遠感覺自己剛灌下去酒瞬間清醒大半,馬上就是宵禁了,你現在出城想干什么?! 馬的步伐逐漸加快,在城中踩出突兀的踢踏聲。空氣被卷成勁風,在兩人耳邊吹出愈發洶涌的呼嘯。 晏暄在一瞬間斂了下眸,看了對方一眼,隨即將視線放回正前方守城門的將士已然開始了關閉城門的準備。 他在岑遠耳邊問:怕嗎? 咚! 更夫猛然敲出一響。 岑遠望著越來越近的城門,心跳如擂鼓。 下一瞬,更夫再次連著敲出兩聲,同時晏暄又道:現在還能回頭。 城門處的將士已經發現向城門跑去的馬,紛紛舉起長|槍,口中不斷高喊: 停下! 戌時已到,禁止出城! 晏暄問道:要回頭嗎。 岑遠雙眸輕輕一眨,這一眨眼間,他感受到自己心跳已然快至極限,仿佛戰場上行軍的號角咚咚震響,督促著他義無反顧、勇往直前。 他覆上晏暄的手,道:我們走。 他這一聲幾乎是立刻就被卷入周遭的強風,但晏暄旋即反手握住他,一同攥緊韁繩,驟然揮下:駕! 趕緊停下! 何人竟敢二殿下?! 將士見狀立刻舉槍迎上,然而在看清馬上的人后,他步伐一頓,條件反射地往后退去,同時看到還有一人:晏大人! 然而還沒等這幾聲穿透狂風,戈影已帶著二人從城門間的縫隙中疾馳而出! 那一剎那,強風如冷刃一般一一劃過岑遠裸露在外的皮膚,但他卻感覺身周有一股暖流嚴絲合縫地將他包圍,被包裹住的雙手能感受到源源不斷、無堅不摧的力量。 他感覺周圍所有的呼喊都被挾裹在風中飛速遠去,他只聽見城門在身后咚!地關閉,只聽見自己和身后那人的心跳聲逐漸融為一體、響徹耳畔。 只聽見圍困他數日的枷鎖發出清脆聲響,應聲而落。 第 32 章 軟肋 防守城門的將士在馬掠過身旁的時候本能反應一躲,下一瞬便反應過來,立刻騎馬追趕。 然而戈影乃寶馬良駒,頃刻間就跑出好幾里地,將士眼看著那二人背影踐踏著塵土逐漸遠去,只得拉住韁繩,停了下來。 戈影上,岑遠下意識想回頭看去,但當他轉過頭后,只有余光瞥見晏暄的小半張臉,而后此人還一手按在他腦袋上,讓他轉向正前方。 別回頭。晏暄道。 岑遠呼吸急促,胸膛隨著換氣的動作時起時落,劇烈的心跳遲遲難以平復。他的雙手依舊被晏暄圈在手里,隨著顛簸,他指尖倏忽一動,往里蜷縮了一下。 漸漸地,四周只剩下一望無際的農田,周遭空無一人,唯有逐漸亮起的月光籠罩在他們身上,以及他們前行的路上,就好像此時此刻,這遼闊世界中只剩他們二人獨享。 不知過了多久,也不知跑了多遠,直到路與草地的分界已變得不甚清晰,晏暄才微微一扯韁繩,讓戈影的速度慢了下來。 岑遠呼吸還有些混亂,他后背緊貼晏暄胸膛,微微傾斜身體側首朝后看去,有一瞬間,鼻息幾乎與對方的交錯相融,混雜在和長安城內不同味道的空氣中,縈繞左右。 太近了。 岑遠心中第一反應就跳出了這三個字。 然而與先前不同,這回在這一念頭出現之后,他鬼使神差地沒有躲閃,反倒是抬了抬眸,將視線從對方的下半張臉挪到了雙眼。 為什么帶我出城?他問。 晏暄目光一偏,以一個尤為柔軟的力度落在對方眼眸上,繼而他雙臂不著痕跡地擁得更緊,收回視線沉聲道:府中人多口雜。 你我在府中議事次數雖不多,但現在才想起來\'人多口雜\',是不是已經太晚了? 晏暄目不斜視,兩手未動一下,篤定地說:也是一時興起。 岑遠沉著臉,緊緊盯著對方,試圖看穿晏暄那副一如既往鎮靜的神情。 為什么偏偏是今天? 府中自然不會不能議事,可為什么會這么巧,晏暄就在今天一時興起,帶著他做出城禁后出城這般瘋狂的行為? 莫非 恍惚間,一個荒唐的念頭驀然劃過。 他是不是知道什么? 這個念頭第一次出現,還是上回談及關于碧靈的事的時候。 只是那回,岑遠并未飲酒,腦子清醒得很,思緒中理智的部分很快占了上風,在心里將這荒謬的猜測狠批了一通。 晏暄又怎么可能會知道在他上一世中發生的事情。 然而今日,一些模糊的東西再次接踵而至,眾多機緣巧合讓這個想法卷土重來。 這一回,岑遠顯然沒有像上次一般的定力與判斷力。 晏暄。他輕聲喚道,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晏暄始終泰然自若,垂眸掃了他一眼,反問道:知道什么? 比如 岑遠條件反射就開口想說:比如上輩子母妃就是在今日亡故,比如關于碧靈的來龍去脈,比如上一世他們的改變,以及最終的相看兩厭和不歡而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