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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爺他只想以身相許 第4節(jié)

    他撐著傘便走向了她,低頭,看著那張失魂落魄的芙蓉嬌顏,對上那絕望無助的可憐眼神,他的心,疼了起來。

    “我送你回去。”他聽到自己如是對她說著。

    她仰起了頭,愣愣地看著他,仿佛用了好久時間才理解他說了什么,然后,輕輕地點了點下巴,順從得跟在他的身邊。

    雨點打在青石道上,淅滴響著,他好幾次低頭,想說些什么,但每每,對上那一頭被發(fā)打濕的烏色長發(fā),竟是涌到喉頭只字都說不出來。

    于是,就那么陪著她一路走回她的院子。

    行經(jīng)院門檻時,她迷糊著忘記抬腳,踉蹌著就要摔向地上。

    他自然地伸手,一把捉住了她的小手,將她帶起。

    那是沈從白,第一次握住女子的手,只覺得那手,纖細柔軟,冰冷……透骨!

    這夢太過于真實,以至于夢醒后,他的指尖仿佛尚帶著女子那冰涼入骨的體溫,還有那指尖纏繞的幽幽荷香,還有胸口那久久散不去的心疼。

    心疼人。

    這三個字,對于沈從白來說,那便是從來不靠邊的。

    這夢,離奇極了。

    但是偏偏,卻將他的心也打亂了。

    天字無號廂內(nèi)有乾坤,有明室暗室兩處,沈從白一直住于暗室之處,此時他穩(wěn)坐在暗室的香紫檀太師椅上,一只手扶著把手,斜挑起了眉眼,沉沉幽幽,透過暗眼,瞧向了走入明室正廳的女子。

    她今日穿的是一件布料有些粗糙的暗黃色的對襟厚襖子,底下是一條月牙色繡折枝堆花襦裙,梳一個螺髻,顯得一張臉越發(fā)小巧,面容更顯嬌麗。

    她生得極為好看,膚白發(fā)烏,柳眉細長,杏眸圓柔,眼波輕眨時,那神情純嬌又含幾分媚態(tài),說話的時候,總會瞧著人,那瑤唇不點而朱,微微輕啟,露出的貝齒似含了香。

    沈從白想起前兩日她為自己上藥時的情形,那微動之間,荷香輕涌,竟如置身荷葉之間,他的眼神,微微沉了。

    林雪芙并不知自己被沈從白瞧著,不論前世今世她皆一直養(yǎng)在閨中,少與人接觸,也從不愛對人動心計,眼下心砰砰地跳著,又緊張又害怕。

    但是她又知茲事重大,也不敢露出慌樣,只裝得一副鎮(zhèn)定冷靜:

    “那位給我玉佩之人說了,我有什么難處,便拿著這玉佩找你們?!?/br>
    “貴客有何需要只管開口?!闭乒窆Ь吹卣f道。

    “我想請你們在這三天內(nèi),想法子讓我與內(nèi)閣劉大學士的長孫媳劉夫人偶遇?!?/br>
    “這個……”掌柜為難地看向了她,大概也是未想林雪芙一開口就是這么個事情。

    “很難?”

    “這點確實有些難度……”袁掌柜有些躊躇,這件事情,說難也難,說不難也不難。

    這事要辦需得費上許多關(guān)系與周折,眼下也不知沈爺那邊是怎么個說法,值不值得為這姑娘費這心思了。

    林雪芙一聽掌柜的話,便知道對方是能辦到的,她的心一下子就穩(wěn)了下來了。沈從白是個言出即行的人,他即承諾報恩,這事必然會幫她。

    但她還是十分誠懇地說道:“這事若是不難,我也不會找來,我知道您也做不得主,麻煩您同那位爺說一聲,就說這事于我至關(guān)緊要,還求他出手相助?!?/br>
    “這件事情三日內(nèi)必須有結(jié)果,時間緊迫,懇請掌柜多多費心?!?/br>
    就在這時,一名小廝從門外走了進來,走向掌柜旁邊,在他的耳邊附和了幾句,而后就離開了。

    掌柜在小廝離開后,看向了林雪芙,語氣比之方才,更加恭敬:“貴客請放心,三日內(nèi),必為您達成此事?!?/br>
    聽到這話,林雪芙心頭崩著的弦頓時一松,臉上的感激難掩,“我在北城效外的桃子山林尚書家的莊子里住著,掌柜安排好了,就讓人通我一聲。還有,勞煩掌柜同那位爺說一聲,小女子感激不盡?!?/br>
    ……

    袁掌柜送了林雪芙出去后,便返回了天字無號廂房的暗室向沈爺上稟此事。

    沈從白聽后,只緩緩地側(cè)身站了起來,走向了暗室的雕窗那兒,透過那微微打開的縫隙,正好看到了從明寫到走出去的林雪芙。

    她的雙手攏在胸前,腳步有些急,顯然心里是有些緊張的。

    到底是個小姑娘,表面上裝得冷靜,舉止間還是泄露了她的不安。

    此時的她,與夢中那個林雪芙,其實并不十分相似。

    面前的林雪芙嬌妍生動,似一內(nèi)含苞待放的露中花朵,而夢里的林雪芙,輕瘦干枯,面露絕望,似一朵即將枯萎的花。

    沈從白回頭看向了袁明:“我記得楊令與劉和成平素多有往來,這事情你著人去跟他說一聲,讓他辦得漂亮點,勿讓人瞧出問題來,還有,找?guī)讉€人悄悄地護送她回去,在莊子里保護她,再讓人查一查她與林家的關(guān)系?!?/br>
    “屬下這就安排下去?!?/br>
    袁掌柜雖意外沈爺對這女子的用心,但身為下屬,他并沒有因好奇而生出窺探之心,只是服從地應(yīng)下后,便出了暗室。

    ……

    林雪芙戴上了帷帽,行走出福來客棧,為了不叫人疑心她是特意來的福來客棧,她并沒有立刻回莊子,而是讓車夫又帶著她們沿著京城最繁華的街走了一圈。

    夢里的前世,她雖然在京城生活了兩年,但是竟然沒有上過一次街。林家攀上國公府這門親事,在京城的達官貴族中的位份水漲船高,林家越發(fā)擔心林仙之的身份讓人查出來,于是把林雪芙拘得死死的。

    為了保住這份容耀,他們?yōu)榉乐窒芍纳矸萜毓?,他們甚至哄騙林雪芙說是這身份一旦曝露出去,會引起國公府震怒,林家會受滅頂之災(zāi),林雪芙不想連累家人,于是處處小心謹慎,從不外出,亦不會客。

    看著繁華的京城街坊,林雪芙一時感概無比,前世的她,被林家哄得團團轉(zhuǎn),只善良地顧全著他們。

    直到后來,生命的最后,她才能看清楚一切。

    所謂血親,也可以是一路算計!

    她垂下了眸,隔著帷幔,在一家胭脂水粉店里挑了幾樣胭脂,又去了一旁的店里買了些糕點果子,再買了幾匹布料,這才回了莊子。

    環(huán)兒與小菊一路跟著姑娘,只裝了滿腦子的疑問,卻不敢問明,只到了回程的路上,才敢小聲地詢問,她們不知道姑娘究竟要做什么,她們更沒想到,姑娘竟還認識這邊的客棧掌柜,且似乎還有些關(guān)系。

    “你們以后自會知道。”

    事關(guān)重大,她不是不信環(huán)兒與小菊,只是這事情,越少人知道越好,尤其是小菊是個沉不住氣的,說了反而讓她們徒增緊張。

    環(huán)兒心知姑娘素來是個聰明有主意的,這么做自是有她的目的,見一旁的小菊還想問,于是輕輕地壓了壓她的手:“姑娘這么做自有她的原因,我們做丫鬟的只須聽命照做就是?!?/br>
    眼下,便是等消息了。

    只盼著一切順利,若不成的話,也只余下跟林家撕破臉這一條路了。

    寧可孤身一人獨自立戶,入市井生活,也絕不會再入林府當一個二房的外室女,任人揉捏了!

    車子從薄薄的雪路一路回了莊子,楊大嬸早就急壞,但是見著人平安歸來,當面倒也沒有說什么,只是卻怕?lián)?,急急地給府中的老夫人,老爺,大公子那邊都派人去說了一下事情。

    林家老夫人聽了這事,只扔了一句:“果然是被商戶給養(yǎng)壞了,瞧著就是個不懂事的。”

    當時林仙之就在一旁,一副溫婉地說著:“這個年紀的小姑娘喜俏,她從許州過來,肯定早就慕著京城繁華,再者她從那邊過來聽聞沒帶過冬的衣裳,莊子里給準備的衣裳到底是差些不合她意的?!?/br>
    “我聽說你昨日命人送了些布料過去?”

    “她……沒收,還把我送過去的東西都給了莊子里的下人了。”

    林仙之說著,委屈地哽咽了一聲:

    “祖母,我是真心想彌補的,我知道是我占了她的福,我是罪人,我也愿意把這位置還予她,但是眼下這種情形,仙兒騎虎難下,朱世子非仙兒不娶,這事鬧大了會影響了父親的仕途也影響了咱們與國公府的關(guān)系。

    您與父親自幼疼我,對我有大恩,我不能讓林家因我而得罪國公府。

    而且咱們林府眼下在京中根基單薄,如果能與國公府成為親家,是一助益,我能做的,就是將功補過,盡我最大之力,讓林家越來越好?!?/br>
    林仙之一番話說得如歌如泣,聲淚俱下,即訴了自己的苦處,又表了自己對林家的忠護之心。

    林老夫人看了一眼林仙之,這孩子自幼跟在她的身邊養(yǎng)得極好,溫婉懂事,琴棋書畫無一不通,又生得秀麗端莊,她最是疼愛。

    更重要的是,國公府這門親事,于林家而言,確實是讓人難舍棄。

    在林老夫人眼里,什么都不及這榮耀權(quán)勢重要。

    “你是我從小養(yǎng)大的,你什么性子我是知曉的?!?/br>
    林仙之哭得淚眼婆娑,跪著偎在了林老夫人的膝前:“不管祖母與父親最后做什么決定,仙兒都不怨?!?/br>
    “不哭了,不管怎么樣,你永遠都是我們林家的嫡姑娘?!?/br>
    一個是沒有感情對家族沒有助益且可能因為在商戶家養(yǎng)大粗鄙不堪的親孫女,一個是自小養(yǎng)在身邊感情深厚又知書懂事且對家族有大助益的假孫女。

    林老夫人縱然先前還有一畢猶豫,此刻心里也下了決定。當夜,她就把林老爺叫了過來,母子二人在屋里談了半個時辰,再出來的時候,事情便是定下了。

    第5章 思及這些,那時候的期待郁……

    京城的入了冬后,一天比一天冷,劉夫人裹著厚厚的斗篷,抱著一只湯婆子,一邊往馬車里鉆著。

    一瞧見馬車里的楊夫人,不由怪嗔了幾句:“這大雪的天氣,路也不好走,你怎的突然間就這么急急著非要揣著我一同去玉佛寺呢!”

    “昨夜里做了個夢,夢著我去玉佛寺進了個香,佛祖便賜了我個白白胖胖的奶娃娃,我反復了一夜,越想越覺得這是佛祖在賜我恩呢,楊令早早去了內(nèi)閣點卯,所以我只好來拖你一塊兒去進香了!”

    楊令與劉大學士長孫劉和成同為內(nèi)閣侍讀學士,兩人因著文史修編的事宜,多有往來,兩位夫人也因此關(guān)系極好,楊夫人嫁了楊令已有三年,卻一直未能懷上,這事兒也成了她一塊心病。是以這事兒尋了這么個理由,劉夫人也未曾多想,十分爽快地就應(yīng)下了。

    那邊一啟程,林雪芙這兒便得了消息了。

    她滿心驚訝,這事情其實并不好辦,可是她未曾想,沈從白手段如此通天,竟是用了不到一天的功夫就辦成了。

    楊大嬸得了府里老夫人的令,不許讓林雪芙再出門,是以林雪芙這一回出門,是悄悄出的門,莊子不遠就是一處村莊,村里有趕車送貨的馬夫,那送貨的馬車雖是簡陋,但眼下也顧不得這些了。

    楊夫人是得了沈從白的意思,特意帶劉夫人來與林雪芙偶遇,是以她上了香后就讓人悄悄給林雪芙捎了話,把接下來的行程告訴了她。

    林雪芙回京的路上就給母親抄了一部地藏經(jīng),今日出門的時候就帶上了,見劉夫人與楊夫人進去添香油,她也跟著進去。

    進廟后,她特意摘下了帷帽,一身干凈清素,只是她天生雪膚冰肌,雖荊釵布衣,卻掩不住那一身清麗容雅,才走進來就見不少人看向了她,劉夫人自也是一眼便瞧見她了。

    像,太像了。

    林雪芙走到了一名禪師的面前,虔誠地說道:“禪師,信女想為請寺里為亡母親做一場法事,信女這兒還帶了一份手抄的地藏經(jīng)。我母親她是林……她叫莊玉梅,至于她的生辰八字,我不知道,禪師,這樣能做法事嗎?”

    本感嘆了一下已故好友的劉夫人聽到她的話,腳下似生了根一般,望著面前的林雪芙,再也挪不開腳。

    這世間長得肖像的人不少,但是連母親名字一樣,卻是不可能的,她幾乎是踉蹌地沖到了林雪芙的面前,“孩子,你方才說你的母親叫莊玉梅?”

    “您是……”林雪芙似是受了驚嚇,微微退了一步,柳眉微壓,直直地望著對方,眼底透出了幾分警戒。

    “我叫莊若秋,我有一位已故的至友,與你長得極為相似,她也叫莊玉梅,她是平州人士,夫家乃當朝工部尚書林才德,能借一步說話嗎?”

    事后的情況如林雪芙預料得一樣,兩人把身份說了出來后,林雪芙又將整件事情原原本本地吐露出來。

    劉夫人在得知當年調(diào)包的事情,又得知林家將她從許州接回來后卻不接回府中,反而是悄悄讓她住在莊子里后,惱火得對著林才德就是一通罵。

    “好了,咱們不是林家人,指不定尚書大人有什么難處吧。”一旁楊夫人做勢勸了一句。

    這不勸還好,一勸,直接把莊若秋給點燃了:“這事還能有什么難處,左不過就是那假千金攀了富貴親事,他們瞧著富貴到手,不舍得撒手罷了!”

    林仙之與朱世子的親事過了納吉之禮后便傳開了,這一結(jié)合,莊若秋還能不清楚林家那點兒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