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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著沈鶴汀平靜又復雜的眼神,摸了摸藏在袖子里的話本子,長嘆一聲,終究是沒有把它送出去。 “其實,哪怕是真正的人類,參不透的東西也多了去了。你不用在意。”景祁某天與他喝酒的時候勸他。 開玩笑,要是讓林重羽參透了沈鶴汀那藏得極深的心思,那還了得。殊不聞,那世上最難還的債,就是情債。 “你也有參不透的東西?”林重羽問道。 “有啊。”景祁滿不在意道,“多著呢。” 林重羽好奇地看向他。景祁又喝了一口酒,微醺道:“比如我就參不透,為什么我真心對我那個庶弟好,他卻反倒要過來害我。” “這是權(quán)勢的誘|惑,人心在權(quán)勢面前是十分不穩(wěn)定的。”林重羽解釋,“你這是當局者迷,所以參不透。” 景祁瞥了他一眼:“又比如,為何別姬姑娘為了報仇,為了讓負心漢付出代價,寧愿自己灰飛煙滅,與其同歸于盡。” “這……我也不知道。”生命是珍貴的,為了一個負心漢而死,這超出了林重羽的理解范圍。 “你看。”景祁道,“很多事,是不講原因的。但其實……人心復雜,也簡單。” 林重羽看著他,等他說。 “比如現(xiàn)在,我喝酒,你喝茶,一起看花賞月,難道不暢快嗎?” “是挺暢快的。” 景祁嘿嘿一笑:“那就對了!你已經(jīng)領(lǐng)悟到了為人的精髓!” 林重羽:“……”我信你胡說八道。 又聊了一會,景祁道:“再喝一杯,我就得回去。回去之后,還有晚書在房間里等我,那就更暢快了,人生一等一的暢快事!” “……”林重羽默默說滾,不想吃狗糧。 景祁走了,明月之下只剩林重羽一個人,在風吹林海聲里,他靜默半晌。 林重羽沒喝酒,但是周圍繚繞的酒氣讓他覺得有些醉了。 他也想要人生一等一的暢快事,但是…… 他垂下眼睫,月色灑落在他的睫毛上,投下一片清涼孤冷。 他伸手拿起石桌上的酒壇子晃了晃,清冽的聲音證明了壇子里還剩些許酒。他倒了一杯出來在自己的酒杯之中,聞著酒氣輕笑了一下。 “早就聽人說,喝酒也是人生一等一的暢快事,今日就讓我也來嘗嘗。” 他端起酒杯,忽而想起前世李太白的一首詩,舉起酒杯敬了敬明月,而后一飲而盡。清冽甘爽的酒下肚,辛辣和清香彌漫了他的口腔和喉嚨。 他被嗆得咳嗽了幾聲,眼角咳出了一點淚光。 他又倒了一杯酒,可惜酒本就所剩不多,沒能滿上。半杯殘酒里映著月色,喉嚨里還余著酒香,林重羽右手執(zhí)杯,抬至一半,忽然被人握住了手腕。 林重羽抬起頭,眨了眨眼睛。 月光下,竹林的影子落在男人的身上,墨發(fā)、劍眉、薄唇……還有一雙比月色溫柔的眼睛。 酒杯跌落在地,酒液侵入土壤,帶上了濃郁的香。因酒嗆出的淚倏忽就滑出了眼角,順著側(cè)臉劃落。 男人松開他的手,彎腰將他擁入臂膀,他按著他的頭,埋在自己懷里,輕輕撫摸。 “對不起,來晚了。”嗓音很輕,被風一吹就散,卻溫柔了整座山峰的風,徐徐吹拂著林重羽的衣發(fā)。 林重羽想說話,想說你怎么這么晚,但他哽咽不成聲,說不出來。 公孫陵感覺到有液體浸濕了他胸口處的衣裳,溫偏涼的感覺傳進心口時,卻guntang熾熱,叫他疼得不知道該怎么是好。 “外面風大,我抱你進屋好不好?” 林重羽抓緊了他的衣裳,生怕他跑掉。 “恩。”他用鼻音悶出一個字。 兩只手分別繞過他的背和膝蓋,林重羽被抱了起來。他將臉埋進男人的懷中,感受著切實的體溫。 他緩了緩心情,道:“師尊。” “恩。” “你還走嗎?” “不會走。”公孫陵抱他進屋,將門用靈術(shù)關(guān)攏,低頭看向懷中抱著的人,“以后,只陪著你。” 第六十七章 公孫陵回來了, 這件事轟動了整個修真界。 因為從古至今,從未有過飛升了還能回來的事。 公孫陵是第一個。 冷蕪峰一大早就熱鬧起來。 這個場面比前些日子姜師兄大婚的場面還要大,各個臉上都是好奇和興奮, 哪怕沒有好酒吃,沒有新郎官調(diào)戲(真有新郎官, 他們敢不敢調(diào)戲還不知道呢)。 然而……他們被統(tǒng)統(tǒng)拒之門外。 至于理由—— 曾經(jīng)某個擔任冷蕪峰守門人的鬼修攔在冷蕪峰的入口處,板著臉義正言辭地說:“尊主還在歇息, 諸位請回。” 這個理由太扯淡了, 修士都不需要歇息, 只需要打個坐, 立刻精神飽滿,更別提已經(jīng)飛升的神。尊主需要睡覺休息, 這聽起來就和隔壁魔域的北王其實是人身下受一樣鬼扯。 幾個年輕的弟子嘰嘰喳喳, 他們太過年輕,以至于忘記了施展隔音術(shù)。 于是全場的人都安靜了下來, 帶他們來拜見的仙長臉上的表情好像恨不得一巴掌將他們拍回娘胎一樣。 一個穿著體面的修士站出來:“新弟子們不知禮數(shù), 冒犯了尊主,還望尊主大人大量,不與小輩計較。” 尊主不在這,但他們確信擁有神通的尊主大人能夠聽見他們的話, 就像人界其實有很多公孫陵的神像和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