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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來師尊身上真正危險的并不是魔族的血脈,而是某種,或許真的稱得上“魔”的某種狀態,或者東西。 虛無之界幽暗沉寂,林重羽第一次感覺到這里真的是一個空無一物的空間。 靈璧莊生機盎然、靈氣充沛,莊主夫人的院子布置雅致,屋內寬敞華麗,但不屬于這里。 林重羽似乎有點明白了為什么師尊不常來這里。 如果只有他一個人,他也不愿意來這里。 約莫半刻鐘后,公孫陵將那白骨塤放在唇邊,眼瞼垂著,淡淡的光影落在他的睫羽之下。 他安靜地吹奏著,一首熟悉的曲子從那白骨塤中奏出,曲聲悠遠。 在這空寂的虛無之界,他整個人就仿佛寒夜里的一棵蒼松古木,藏著無盡的孤獨,如一沉無底的冰冷深海。 林重羽怔怔不語。 這首曲子,是小離教給他的夢引之曲。 第三十五章 公孫陵手持白骨塤, 夢引曲聲清幽動人,毫無阻礙地穿過空間壁壘,傳入莊主夫人的耳里。 莊主夫人坐在屋內, 聽見塤聲先是目露疑惑,正待出聲質詢, 便頭一昏趴在了桌子上,在塤聲中睡了過去。 林重羽進入現實世界, 在莊主夫人身側雙手合十道:“多有得罪啦。” 第二次入夢, 林重羽輕車熟路, 很快找到了莊主夫人抱著小孩離去的畫面。 他縱身躍入此夢之中。 莊主夫人從女兒手中接過嬰兒, 當天連夜出了靈璧莊,來到了修真界另一大門派之中。 林重羽看著這熟悉的景色, 確實是鳳衍山沒錯。 莊主夫人一路直奔落雪峰。 落雪峰是五長老的峰頭, 五長老就是蘭白的師尊,如今在人界做匡扶天下之大業。 這時五長老還沒有去人界, 在自己峰頭修煉。 跟著莊主夫人的視角, 林重羽只看見一個身姿挺拔衣袂飄飄的背影。 莊主夫人抱著小孩在他身后靜立,幾息之后,才出口:“謝安策。” 五長老并未回頭,清朗的聲音落在月色之中:“夫人深夜到訪, 所為何事?” “安策……你最近還好嗎?” 五長老冷冷道:“無需寒暄,夫人有話直說。” 落雪峰陷入了沉寂。 不久后, 莊主夫人直接說明了來意。 五長老轉過身,樣貌端的是清冷俊美,若寒夜明月。他的目光落在了莊主夫人懷里那個嬰兒身上, 緩緩吐出幾個字:“魔族孽障。” 莊主夫人皺眉:“安策, 他身上也有一半千裳的血。千裳是你我的——” “夠了。”五長老厲聲打斷了她, 視線上移,對上了莊主夫人怔愣的眼神,“婦人之仁,當年延康就是因為不舍魔族孽障,才會出現公孫陵這樣的隱患。” “公孫陵怎么了?不是挺好的?年紀輕輕就達到了你的修為高度……” 五長老冷笑:“修為越高,才越麻煩。延康的封印已經支撐不了多久了。” 莊主夫人大驚失色:“怎么會這樣?” 林重羽聽到這里也很震驚,原來師尊的魔族封印這么早就有要解封的征兆了? “那你打算怎么辦?”莊主夫人回過神,道,“公孫陵,還有這個孩子。” 五長老眼神復雜地看了會這個孩子,最終長嘆一聲:“我已經和公孫陵說了此事,只要他自己每月加強一次封印,百年內應當無事。” “那這個孩子……” 五長老道:“你既舍不得他,我不是不可以告知你封印之法,只是你是否愿意付出代價。” 莊主夫人語氣堅定:“你說,需要什么?我沒能救下千裳,這個孩子我是一定要保住的。” “你全部的修為,還有生命。” …… 四周一片死寂。 半晌,莊主夫人啞然道:“沒有別的辦法嗎?” 五長老緩緩搖頭。 莊主夫人面如死灰。 五長老嗤笑一聲,莊主夫人臉上泛起紅,是惱羞成怒的。 “你笑什么?笑我不如延康?”莊主夫人聲音尖銳,“她為情所傷本就不愿多活,為了公孫陵付出生命是順便而為罷了。你以為她有多高尚?” 五長老擰眉:“延康已死,夫人何必詆毀一個死人?” 莊主夫人像是忽然被點燃了什么,語氣越來越沖:“死人又如何,你何必維護她,她寧肯愛上一個風流的魔族,也不愿意看你一眼!” “你給我閉嘴!”五長老終于怒了,眼睛里有暴戾的氣息在蔓延,“她不愿看我,難道我就會因此愿意看你?應如歌,你癡心妄想。” 莊主夫人倉皇地踉蹌一步,臉色慘白:“謝安策,千裳是你的女兒,這個孩子身體里流的也有你的血,救不救隨你,他以后是生是死,再與我無關。” 說罷,莊主夫人將懷中嬰兒放在地上,憤而離去,夢境破碎。 林重羽被這狗血的一幕震驚得目瞪口呆。 他退出夢境,此時再看趴在桌子上睡的莊主夫人,就有點心情復雜了。 修真界真亂。 蘭白明明是五長老的孫子,卻拜了他為師,這個關系,太混亂了。 好歹和蘭白曾經同學一場,林重羽對他的身世分外同情。 一眨眼,周圍環境又變得昏暗。 是師尊又把他拉進了虛無之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