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27)
強弩之末?季柯眼神一暗,嘴角沉了沉。 金蛟長須一甩,略有得意,意味深長:要怪,就怪你們的天。 丹陽眉心一動,剛要抬手,就被另一只手給按了下去。 這樣啊。季柯道。 金蛟心里突然咯噔一下。 就見秀氣的青年露出一個和善的微笑,同時擼起了袖子。 天道不能打 他嘴角一動:我可以啊。 太華山的雪落了已有三日,這次是連綿大雪,停也不停。冬天還沒到,地上早已積得厚厚一層,一腳下去能踩出個坑。劍門弟子固然已經習以為常,卻苦了其他門派。 諸明宣老神在在,捧著熱茶:出門前也不看看天氣,愚蠢。精辟地點評完,滿足地裹緊了自己孔雀般花里胡哨的裘衣。還好他聰明,曉得來劍門這種地方就該多穿一些。不枉他從滿柜花綠中挑出一件最花最厚的來。 外門已不再是一片白,而是摻雜了黑花灰綠各種顏色的身影,那是這幾日從別的地方趕來的大陸修士收了群英會英雄帖而來。 群英會本該在年底,而逍遙子不在,原本以為辦不了。可就在丹陽離開不過三四日,劍門就迎來了第一位客人,蓬萊小靈峰弟子顧挽之,他將蓬萊收到的群英令示出,而后道:怕是有其他弟子尚不知太華山入口在何處。在下先去接幾個人。 莫名被秀了一臉請帖的元真一怔,趕在顧挽之離開前拔住他的劍尾:這位師兄。 顧挽之看了看自己的劍屁股。 元真松開兩根手指,而后笑道:我們沒有發群英令,是不是弄錯了。 顧挽之二話不說,將群英令打開,從中飄出一道八卦劍氣符。 符一打開,逍遙子的聲音便從中傳出。 元真吾徒。道意盎然,音之貫穿全山。 是師門令! 劍門弟子均收起手中長劍負于身后屈膝聽令。 為師在外多有不便,此次群英會便提前召開。萬事由你和丹陽作主。 元真: 大師兄不是說師父可能在渭水河出事了么?聽聲音中氣還挺足的。既然有尊師之令,劍門弟子莫敢不從,當下便接了師門令,尊敬道:是,聽師父命。 這才有后來給丹陽傳金光令這一說。 自然那時丹陽和金蛟在隆隆雷聲中比誰更硬氣所以這個金光令剛到就被雷轟沒了。 如今距那時,已又過三日。 裴成碧站在窗邊,凝目遠眺,皺緊了眉頭。 已過丹陽所說七日,他為何還不回來。 諸明宣看了他半天,直到啜飲完一杯熱茶,才說:你在擔心丹陽? 裴成碧陷在沉思中,一時忘記自己身份是個弟子,就似往常一樣,與師兄交談:他不是一個言而無信的人。說七日,就是七日。回不來,便是有事。 可是,能讓丹陽有事的,怕是大事。 諸明宣眨眨眼,突然說,徒弟,你不會是喜歡上他吧? 裴成碧差點腳下一滑。 諸明宣言之鑿鑿:不然你關心他干什么。 我是替你關心啊!裴成碧忍了很久,才忍下將自己這個師兄爆打一頓的沖動,裝回一副乖巧可愛的樣子,差點憋出內傷來,溫和地說:難道不是要等他回來幫我們做事? 哦 好像是。 好吃好喝這么久,差點把正事忘記了。他還要準備丹爐呢。諸明宣拍了拍腦袋,打算過會讓元真替他先把煉丹的房間找出來。 結果他還沒能先差使劍門做事,元真先找上了他。一臉善意:最近來客較多。大師兄不在,弟子一時忙不過來。諸長老,可否借貴門弟子一用,好替我門盡些心力,應酬往來。 諸明宣嘖了一聲,擱下了杯子:我丹門弟子,怎么可能 元真:這樣大師兄就能少cao些心。想必在丹門一事上會更盡力。 怎么可能不幫忙呢。諸明宣十分自然地改了口,真誠地看向裴成碧,徒兒,你這幾日就跟著元真師侄,聽他差遣吧。 被賣得徹底的裴成碧:等回了丹門,看我怎么收拾你,好師兄。 元真看看裴成碧:松師侄,你是不愿意嗎? 裴成碧擠出一個笑臉:樂意之至。 元真夸道:松師侄不但人長得冰雪可愛,也十分冰雪聰明,更善解人意 一番夸贊之辭洋洋灑灑,似腹中早已擬好草稿,口中吐蜜。聽得裴成碧僵著一張現如今一張玉白小臉,差點崩不住風度,打斷說:元真師叔,有事請直說,師侄一定盡力而為。 還沒客套完就聽元真十分迅速道:那請隨我這邊來吧。 話音之快令裴成碧懷疑他是不是就等著自己落這個口。 風雪交加,雕花紅門大敞,裴成碧端端正正坐在案幾前,一支筆塞在手里。 這串拖到地上的弟子名冊 他陷入了沉思:人是不是太多了。 元真頓了頓:師侄不但人長得冰雪可愛,也十分冰雪聰明,更善解人意 裴成碧頭疼地按上額角:住口。 元真住了口。 不用你夸,我也會做。 元真下意識就想夸第三遍,但是好話不過三,說多了就不管用了。他默默閉上了嘴,將筆和紙往裴成碧面前推了推:那就有勞師侄。 近日門派來往弟子多,一個個登記起來,還是挺辛苦的。 關鍵我們幾個不太認識臉。 要不我讓諸長老來陪你? 裴成碧放下筆,咯噔一聲。 元真立時閉上嘴,退得飛快:你繼續。繼續。 登記名冊這個活不好做的哦。裴成碧隨意往后翻了翻,差點沒氣炸。原來那么長的弟子名冊的第二頁竟然是劍門往來明細賬冊,詳細到一鍋飯用米多少!他氣得往后再翻,包括弟子置衣頻率和所用銀兩均提前登記于上,就等著裴成碧填名字呢。 哪個他姥姥的搞出這種名堂! 還在天上飛的季柯打了個噴嚏,自言自語:是不是有人罵我。 被騎在身下的金蛟:老子罵了一路了你聾嗎! 任誰也想不到,季柯被雷劈過后天生神力,把蛟龍每片鱗甲,都摸了一遍。 早在先前噬魂崖,季柯就覺得體內一股不同往日感覺的靈氣一直探著頭試探,縮來縮去總是抓不到。及至在水中與天雷相抗,順勢將它揪了出來,一番疏導,神清氣爽。不過因為這種精力充沛的感覺似有若無,他早就想找個機會試一下。正巧有蛟和他叫板。 呵。 你以為憑武力就能令我屈從? 龍虛氣得連吾都不說了,開口你閉口我。 季柯捏了捏指骨,眉一挑便是一股桀驁。他笑:真巧。你雖是天道靈物,卻吸他人靈氣修行,違天背道。我雖然不信天道,卻受了它門下弟子照顧。你我二人,是否截然相反? 你令他損耗如此之大。季柯拿起金蛟長須,湊至它耳旁輕聲道,難道還能以為就這么算了?他說著,拍了拍對方原該長角的地方,我脾氣也很差,你最好明白。 元心坐在大門口,盯著那長開不敗的雪蓮已又是兩日。他托著腮,嘆出長長一口氣,哎,師兄還不回來。他模樣嬌俏可愛,又面露稚氣,劍門弟子雖然對這位掌門師弟的脾性摸得清楚,可外來人不知道哇,頓時就被迷得七昏八素,已有好幾個對他雄心暗許,就差這位師妹回頭一見,好去攜手共敘了。 怎么三師兄發出的金光令,大師兄沒有收到么。如果收到,未何不連夜趕回。如果沒有收到,難道他路上遇到什么事了么。憂心忡忡的元心拔了一根草,正待扔去,忽然心有所感,便在同一時間,太華鐘便響了起來。 他登時站起身,飛身踏上劍門柱頂,極目遠眺。 整個無極廣場上的人都停下了腳步,遠方云霧翻滾,似有異物吞云吐霧而來。元武凝重著神色,左手翻轉,空氣中便凝結出一柄如流水形狀的長劍來。那是他的劍,似水劍。他腳下踏出一道鶴影,抱劍而立,升至半空,與元心站至一處,面上帶了戒備。 山風剛猛,將二人衣袍吹得獵獵作響,元心望著遠方異動,道:師兄,這是什么? 元武沉聲道:像是妖物。 妖物有金光?小師弟指著遠處霞光,不大相信,越來越大的風將他的聲音吹得有些飄乎,群英令上的人到了有七八,這些人會不會是蓬萊過來的? 蓬萊已派了人來。 我怎么沒瞧見。 元武道:你一直在門口,或許不曾留意。小靈峰的人昨日便到了。 便在他二人說話之時,忽然一聲龍吟,厚卷的云層中,便露出金蛟半個身影。無極廣場上站立的弟子忽而沸騰起來。 其他門派紛激動道:金蛟! 竟然是金蛟? 顏色如此純正! 它是不是短了點? 而劍宗弟子 大師兄! 大師兄回來啦! 呼啦啦一片紛圍而上立馬結成了完美的迎兄劍陣 關注點截然不同。 第43章 這倆人誰 外頭動靜如此之大,原本在客房內休息的人也紛紛走了出來,他們的房間在廣場之后,就是門童曾經給季柯解釋過的非常繞的那幾個地方。顧挽之就在其中。 白擷影先出來的。 然后是綠如意。因為她一定要黏著她師兄。 隨后才是顧挽之。 上空風卷云涌,太華山連綿不斷的雪都停滯了半晌,云層中金色的蛟影若隱若現,清嘯龍吟引得太華鐘與之共鳴。顧挽之披頭散發未著鞋履,隨意系著衣帶,就這樣走出來。聞至蛟聲,若有所思。 但見他似乎運氣丹田,虛抬手掌 一把握住了白擷影的胳膊。 白門主。你的劍能否再多帶一人。 說得十分誠懇并迅速將身體貼了上來。 白擷影: 綠如意上來就開始扒這個姓顧的手臂,然而對方比她強健有力的多,她用上暗勁竟也未動分毫。她憋紅了粉頰:師兄的劍是我的! 被兩人吵得頭痛的白擷影:閉嘴! 我不用劍。他冷冷說著,然后一手拎一個,將兩人提溜到了前山,落地大殿金頂,順手就將顧挽之和綠如意給扔了下去,一點也沒有憐香惜玉。 顧挽之習以為常地落地,順便托了把綠姑娘的小腰:嘖,無憂門伙食真不好。這腰瘦的,怕一不小心托斷了。 綠如意一把推開他,跺著腳抬頭看立于屋頂的白擷影:師兄!萬一人家不小心摔了 那就是你本事太差,回了無憂門自己反省。 白擷影面不改色。 綠如意:說好的嬌俏美人博人憐愛呢? 顧挽之袖著手嘖了一聲:真是閉月羞花啊。 綠如意剜了他一眼:口蜜腹劍之徒。 我不是說你。顧挽之一手指過去,無辜道,說她。 綠如意一呆,順勢望去。正巧元心攜了朵花自門柱飛下,體態風流,神色靈動,面勝嬌花。確實擔得上羞花二字。雖然他是男的,然而別人不知道。 元心察覺一道不善的視線,隨意轉過去,就見一位真的姑娘看著他。 小師弟愣了愣,隨及目露欣賞,你的裙子不錯。 綠如意:這人什么意思,示好嗎? 便在此時又聽顧挽之吸了口氣。 她不耐煩道:又怎么了! 這回不用顧挽之說了,她也已親眼瞧見。遠方那金蛟俯沖而來,便作點點金光虛影,消失不見,被一個秀氣的青年籠入袖中。而能令人倒抽冷氣的卻不僅僅是金蛟龍影,而是為首那人白衣勝雪,長眉入鬢。這個人若是肯與你笑上一笑,大約世上大多數人都會心花怒放的。 就連綠如意都禁不住紅了紅臉。 劍門有如此弟子? 他就是丹陽啊。 啊?我從未見過。 無極廣場頓時成了碎碎討論的海洋。那元真他們眼中的宗主師兄,已率著諸位師兄弟迎上前去,口中朗朗:賀迎大師兄、二師兄修行歸來。 季柯:他們不是去采藥治病的么。你要不要說得這么光鮮亮麗。 不及細想,元真已親熱地挽上丹陽的手,一邊引他進殿,一邊與場中其余弟子點頭示意:諸位,這位便是我們大師兄。說著,又低聲對丹陽說,你剛回來,先休息片刻吧。群英會要五日后方正式舉行。現今尚在招待各門貴客。 丹陽淡淡地嗯了一聲,由著元真看似挽實則攙的托起他的手臂。他雖已盡力勉強,大約總瞞不過這位相識百八十年的同門師弟,且元真先前受金光令反噬,較其余師弟子內心更為清楚大師兄的身體狀況,因此一見丹陽面色,便心中咯噔了下知道不好,情狀當前出此為策。 白擷影負手立于金頂大殿,視線落在丹陽身上。暗道,這人就是天下第一劍修?他想到當時路過海淵時見到的水中劍影,心中一動,目光便往后挪去,將兩獸一魔盡攬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