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威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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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青竹轉身往外跑,她得把那小姑娘給叫回來。 鎮(zhèn)上的夜里不太平,妖魔鬼怪橫行,她一到天黑就會關好門窗,不敢出房門半步。 在黑暗里游蕩的魑魅魍魎是突然出現(xiàn)的,徐青竹還記得那一天,天驟然變暗,接著出現(xiàn)了一個巨大的窟窿,緊接著下起了一場黑色的雨。她聽到隔壁院子里傳來慘叫,鼓起勇氣提著扁擔過去,就看到住在隔壁的張嬸子渾身長了濃瘡,臉上摳下來一塊又一塊的皮。 她身體漸漸軟化成一灘爛泥,可泥潭里,仍舊泡著那張皮開rou綻的人臉。 當時徐青竹都懵了,還是相公把她拖回了家,將門窗關緊,把她牢牢護在懷中。 門外,慘叫聲響了一夜。 她能分辨出來,那些聲音不屬于同一個人。男人的,女人的,老人,小孩也沒能幸免,明明她住在鎮(zhèn)子較為偏遠的地方,周圍就三五戶人家,可那天晚上,她聽到了無數(shù)人的慘嚎,好似整個鎮(zhèn)上的人,都在同時經歷一場難以形容的劫難,她幫不了任何人。 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躲在屋內,徐青竹以為自己會很害怕,然而不知為何,她其實并沒有多少恐懼,心中隱隱有個念頭,被怪物殺死,似乎也是一種解脫。 可她生活幸福美滿,都搞不明白,自己這種念頭到底從何而來。 天快亮的時候,外面的慘叫消失了。 等到光線穿透黑暗,徐青竹又聽到了熟悉的人聲,隔壁的張嬸還在外面喊,“青竹,青竹,你的豆腐做好沒?今天我要多買一些。” 夜里,變成了怪物的鄰居們又恢復了原樣。 若不是相公陪在身邊,與她一起躲在角落里熬了一夜,她都會懷疑自己是不是做了個噩夢。 而那天之后,每到夜晚,鎮(zhèn)上的人都會化作妖魔鬼怪,等到天亮,他們又會恢復如常。這個鎮(zhèn)子里,只有她和相公兩個人是正常的。這么多年過去,阮玉是她在鎮(zhèn)子里遇上的第一個外來人。 徐青竹不想阮玉受到傷害,她也不希望那只狗出事,她得把他們叫回來! 只是她沒跑兩步,手腕已經被從屋子里追出來的相公捏住,就見他沉聲道:“天快黑了,別出去。” 徐青竹說:“云輝,我得去把人叫回來,他們沒走遠,還來得及!” 暮云輝一手抬起,用袖子擋了大半張臉,另外那只拽著徐青竹的手稍稍用力,便將徐青竹往房內拖動,“天黑得很快,別管其他人。” 徐青竹下意識地跟著他走,然而沒走幾步,她看到柔軟的狗毛被風卷起,恰好落在了她腳背上。、 明明穿著鞋靴,徐青竹卻覺得自己腳步好似被火石給燙了一下,她瞬間清醒,用力地甩手,想要掙脫暮云輝的拉扯,“我不能見死不救!” 暮云輝厲聲道:“我說了,不能出去!” 吼完,大概又覺得自己的語氣太過兇狠,他放柔了聲音,“外面太危險了,你既已經告訴他們天黑不要外出,她不聽,愿不得你。” 若是平時,徐青竹肯定注意不到他話中疑點,然而今日的她格外清醒,她明明是在橋那邊告訴的阮玉不要出門,那個時候,暮云輝正在書院上課,他如何知道自己叮囑過阮玉不要出門? 注意到相公有遮臉的動作,徐青竹鬼使神差一般突然伸手,將那片袖子往下一拉。 她看到自己相公半張臉上有黑氣宛如蚯蚓一般蠕動,最關鍵的是,那半張臉,跟他平時五官有些出入,像是…… 另外一個人。 暮云輝慌亂地遮住了自己的臉,他用盡力氣將徐青竹往屋內拖,等把人拉進屋子,鎖上房門,他看著瑟瑟發(fā)抖的徐青竹,努力放柔了聲音,“沒事了,青竹。” 徐青竹心中生出了巨大的惶恐。 怎么會沒事呢。 她朝夕相處的相公,竟然也跟外面的人一樣,一到夜里,也會發(fā)生恐怖的變化…… 最關鍵的是,另外那半張臉給她一種很熟悉的感覺,那到底是誰? 他到底是誰? 在回想那張臉時,心中的不安都被暫時壓下,徐青竹腦子里有了一個模糊的印象,她想起了一個人,只是記憶太過模糊不清,她越用力去想,就越想不起來。 頭開始疼了。 徐青竹疼得蜷縮起身體,用雙手抱頭。 “云輝,云輝……”她輕聲喊著這個名字,一遍一遍地重復,又總覺得,不對,好像錯了字,該叫什么,該叫什么? “別胡思亂想了,青竹。”輕柔的聲音在頭頂上方想起,一只冰冷的手,按在了她的額頭上,“睡吧,青竹。” 徐青竹眼前一片黑暗,她身子往后一倒,徹底昏睡過去。 在徐青竹昏迷之后,暮云輝推開門,走到了院子里。 此時,天已經完全黑了。 他站在黑暗中,無數(shù)魘氣從他腳下涌出,很快,就將他層層包裹。 他身形不斷膨脹,很快,就成了一個高大數(shù)十丈的龐然大物,巨大的頭顱轉動,在看到河邊的一人一狗時,他往前踏出一步,朝著河岸邊走了過去。 河邊,阮玉剛施展了個火系法決——火炎珠。 她的火靈根還沒被溫養(yǎng)過,又細又弱,用靈氣施展出來的火炎珠只有米粒大小,火光也黯淡,還不如點根蠟燭。 原本是想用火炎珠來照明,結果阮玉看著指尖上的米粒之光,總覺得一眨眼它就得熄了。 阮玉將手指拿到面前,嘀咕:“這也太弱了吧。” 元寶本來就挺害怕,看到阮玉被火光照得有幾分陰森的臉更緊張了,它趕緊移開視線,目不轉睛地盯住了河面,緊接著,發(fā)出了低吠。 阮玉:“河里有東西?” 她看到河水也變得渾濁,眨眨眼說:“誰往河里倒臟墨汁了?” 元寶:這哪里是什么墨汁,這是魘氣啊。 只是不知為何,在阮玉說這是墨汁之后,元寶就覺得河里的威脅小了一些,那些兇物,看起來無法穿透那條河。 它甚至都在河里聞到了一點兒墨汁的味道。它學了幾天的字,毛筆蘸過的墨汁都嘗過,對墨的味道熟悉得很,難道,阮玉是故意這么說的?她對夢域,都有一定的掌控能力。 她認為那是墨汁,魘氣,都有可能成為墨。 然而下一刻,元寶稍稍放松的心又猛地提起。 它看到了,河水中,冒出了一個血紅色的眼球,它將那些逐漸減弱的魘氣裹挾到了自己身上,且眼球之中,出現(xiàn)了阮玉的身影。那個眼球,牢牢地盯著阮玉,它的目標就是阮玉。 血色眼球還沒沖出河面,就已經有巨大的惡意從那眼球里散發(fā)出來。這樣強大且有針對性的魘氣妖魔,阮玉的那點兒掌控能力根本無法將其化解。 元寶渾身一顫,夾起尾巴往后退,一邊退一邊喊阮玉:“快跑!那東西對你有巨大的惡意。”它發(fā)出的聲音仍舊是汪汪汪,這會兒,只能希望阮玉能理解它的話! 狂吠的同時,元寶心里還有點兒小委屈。 阮玉你這么聰明,學什么都是一下就會,你怎么就不學學狗語嘛! 剛退沒幾步,元寶又察覺到身后又更恐怖的存在,它艱難地扭轉頭,在看到陰影中那個龐然大物之后,元寶發(fā)出了一聲悲鳴,隨后,它毫不猶豫地跳入河中。 相比起身后的威脅,那些想要鉆出河面的兇物,就顯得微不足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