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明喝了一口酒，盯著沙發上的傅銘則看了一會兒，對方抬眼，神色平靜，漆黑的瞳仁，沉靜如古井的水，讓人捉摸不透。

    “傅總是想投資我的新電影？”

    傅銘則點頭，陸明又繼續道：“不過先說清楚，演員我定。”

    “可以。”傅銘則沒有任何意見，又繼續道：

    “陸導這次的電影，是警匪片？”

    “是，女主角演技要好，要吃得起苦，到時候有很多動作戲要上。”頓了頓，他望向傅銘則，試探著開口：“傅總的藝人聶予瑤，她有過打戲的經歷，她的演技，也是有目共睹的好。”

    “只是易總和我關系不錯，他旗下的藝人寧織，也曾出演過我的電影。”

    傅銘則知道他在試探，只道：“陸導決定就好，你選的人肯定合適。”

    這時候他手機來了消息，傅銘則說了聲抱歉，拿出手機看了幾眼，神色若有所思了起來，他驀地抬頭，沒頭沒尾地問了一句：“演打戲會受傷嗎？”

    陸明表情變得古怪，突然嗤笑出聲：“傅總是不舍得自己的藝人吃苦嗎？”

    他垂著眸，響起了以前寧織嬌氣的樣子。

    她怕疼，怕蟲子咬，寧家人在的時候，她總是表現得很安靜，可是一和他在一塊兒，總是會說很多話。

    這時候，包廂里突然來了人，湊到陸明跟前，壓低了聲音說話。傅銘則聽到南風娛樂的藝人，頭一下抬了起來。

    陸明一聽神情立刻變了，起身就往外走，傅銘則跟著出去，陸明朝后看了一眼，問了一句：“傅總認識這里的老板吧？”

    “請人來清場吧。”

    兩個人趕到的時候，包廂里黑壓壓的都是人。看包廂里凌亂的樣子，剛剛應該已經鬧過一場了。紀寧寧靠在墻角邊哭，她臉上的妝都花了，眼角那烏黑烏黑的，嘴角那破了一塊，正在流血。

    她邊哭邊叫道：“岳琿，你就是個混蛋！”

    對方一聽，扯著嗓子就叫了起來：“你自己不要臉被導演潛規則，還好意思說我？”

    他話音剛落，一個穿著衛衣的單薄身影，對著他的肚子就是一腳，岳琿吃痛地叫出聲，他憤憤地揮拳，哪知道對方輕松一閃，對著他都臉又是一拳頭。岳琿捂著臉跪在地上，傅銘則見她還想動手，上前拉過她的胳膊，把她扯到了一邊，跪在地上的男的，見有空擋，撲上來就想打人，被傅銘則一腳踹開了。

    傅銘則示意身后跟上來的人，把包廂里的其他人帶出去，房間一下子空了，只剩寧織和仍在哭泣的紀寧寧。

    陸明看了一眼面前哭得亂七八糟的女人，臉沉了下來。

    “紀寧寧，你腦子里裝的，都是草嗎？”

    紀寧寧聲音一下子輕了，瞪著陸明，兇態畢露，但仍抵不過傷心，瞪了一會兒，就蹲下來嚎啕大哭。

    陸明叫來了助理，讓她把紀寧寧領到里面的隔間，幫她處理一下。他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傅銘則，出聲：“我先去處理剛才的那幾個人，傅總先忙。”

    寧織一直在掙扎，可是傅銘則的力氣好大，她根本掙脫不了。

    等陸明出去后，傅銘則看向寧織，二話不說，拉著將她抵到了墻上。

    他望著寧織，眸色黑得像是染上了墨。他沉著臉，臉上有明顯的怒意。他上下掃了她一遍，確定她沒有受傷，眉間稍微松了松。

    “本事大了，學會打人了？”

    “關你什么事！”寧織仍在氣頭上，說話的語氣沖得很。

    “當然關我的事。”他一瞬不瞬地盯著她，目光銳利：“你的事我都要管。”

    “寧織只覺得他有病，趁他走神的時候，對著他的腳狠狠地踩了一下，抓住空檔，就溜了出去。哪知道剛出包廂，又被緊隨其后的人拽著，進了個拐角間。”

    “你干嘛？”

    她是真的要炸了，心想著要不要跟他拼了算了，對方突然攏著她，將她壓在墻角。

    “別亂動，有記者在拍照。”

    寧織一下子就不動了。

    傅銘則用余光觀察著周圍的情況，寧織的目光停在他胸口的襯衣扣子上。他是個不愿意改變的人，這么多年，挑衣服還是那家的牌子。

    確定記者走了，傅銘則把目光又投在了懷里的人身上。

    就見她蹙著眉，一副極力忍耐的模樣。

    他眸色一黯，也沒表現出什么，伸手幫她把帽子戴好，理了理，邊理邊說：“不要學人打架，這樣不好。”

    “我又不隨便打人。”

    寧織目光一凜，抬頭望向他，幽幽地說：“我只打渣男。”

    傅銘則動作一頓，對上她的眼，點點頭。

    “行。”

    “以后想打，就來打我，別跟外人打。”

    第32章

    寧織聽完傅銘則的話，嘴角處抽動了下，然后一把推開了他。

    她覺得和他沒有必要再談下去了。

    紀寧寧出來后，寧織帶著她出去，剛出門柯姿的車就過來了。

    今天陸明也在場，她們這事應該也傳到易南風耳朵里了。寧織上了車后，柯姿也沒有說她什么，只是道：“我送你們回去。”

    車子發動起來，寧織朝后望了一眼，傅銘則出了店門，風將他的頭發吹亂了些，可他淡漠的眼里，藏著的執拗一點都沒被吹散。

    寧織是真沒想到兩年多不見，他會變成這樣。

    完全不講道理。

    明明以前冷得要命，她走十步，他才會向她走一步。

    可現在卻強勢地進入她的生活，毫無顧忌地刷存在感。

    她想，憑什么呢？

    回到家后，紀寧寧的狀況仍然很不好。兩只眼睛腫得跟核桃似的，嘴角那也腫著，右邊臉那還有一個明顯的巴掌印。

    讀書那會兒，岳琿對紀寧寧是真的好。寧織以前也在傅銘則跟前感嘆過，說紀寧寧的男朋友會照顧人。

    會在紀寧寧身體不好的時候背她回宿舍，會想盡辦法給她制造驚喜。

    這些事，傅銘則以前從來沒有做過。

    他像是高高在上的雪山，從來都是她仰望他。

    岳琿和紀寧寧當初是那樣要好，誰知道會物是人非呢？

    她打了塊熱毛巾，給紀寧寧敷臉，對方漠然地坐著，好半天沒有說話。

    寧織知道，她需要時間去消化這件事。

    她去廚房給紀寧寧下了碗面條，收拾完后用布把臺面擦干凈，出來的時候，就看到紀寧寧坐在電視機前看視頻，看的都是她演得片子。

    紀寧寧和陸明也合作過幾次，但大多時候，她都是在劇組里跑龍套了。這次，她難得演了一個有臺詞的角色，一直挺努力地在背詞，哪知道今天卻出了這事。

    陸明這個人，眼里揉不得沙子。以前有個演員，戲份都拍得七七八八的了，可是突然爆出來向粉絲要禮物，陸明直接把他的戲份全刪了，重新找人拍。

    今天當著陸明的面，出這樣的事，寧織想這事八成是黃了。

    她把面放到紀寧寧面前，出聲：“先吃點東西吧？”

    紀寧寧見寧織一臉擔心的樣子，笑笑，說道：“我沒事寧織，我只是需要時間消化。”

    “我覺得我也是有進步的啊，你看第一場戲，我連死都不會演，到后來，死起來可熟練了，從坡上滾下來都能打好幾個滾兒。”

    寧織被紀寧寧的幽默給逗笑了，她幫她理了理頭發，然后問：“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努力拍戲，成為影后。我要讓渣男看看，我有多厲害，讓他為他的眼瞎，后悔一輩子。”

    她邊說邊掉眼淚，寧織知道她是在強撐。和岳琿的戀愛過程，在她這個旁觀者的眼里，都是美妙的和童話一樣，可誰能想到，最后會是這一地雞毛的結果。

    所以，她和傅銘則又怎么可能會有好結果？

    紀寧寧第二天就恢復了正常，讓她們倆都沒想到的事，陸明竟然沒有把她給開了，還是讓她如期去劇組報到。

    收到消息的時候，紀寧寧險些把舌頭給咬了，對著寧織道：“陸明是把腦子燒壞了吧？”

    寧織想到陸明苛刻的模樣，也覺得這事稀奇的很。她可不認為陸明會因為紀寧寧的遭遇而憐香惜玉了，唯一的可能，就是他哪根筋搭錯了。

    不過這時候想這事也沒什么意義了。

    “算了，你別想這事了。既然機會來了，就好好把握住。”

    紀寧寧點頭，一副干勁滿滿的樣子。

    寧織在家休息了兩天，又回到了劇組。目睹了紀寧寧的遭遇，寧織更堅信了這個道理，靠誰都沒有用，只能夠靠自己。

    再好的感情都能變質，更何況她這種。

    傅銘則現在這樣，也只是不甘心罷了。

    接下來的幾天，她的戲份很多，難度也很高，各種打戲和水下戲。周正是個精益求精的導演，看到她的打戲效果好后，給她安排了很多特寫鏡頭。這樣一來，她很多時候都不能用替身了。

    這樣拍起來，當然是要辛苦不少的，身上每天都要多幾處淤青。陳園看到都有些不忍心，連柯姿都常來看她，讓她稍微注意點，不要太拼。

    寧織嘴上自然是答應的，可每一場戲，還是盡自己所能去拍好。

    聶予瑤的腳突然扭傷了，所以這兩天的戲份都只能拍她和顧譯函的。之前幾天的高強度戲份，寧織已經感覺到力不從心了。今天早上起來的時候，她頭有點暈，預感到自己可能要發燒了，她趕忙吃了點消炎藥，打算壓一壓。

    寧織去片場的時候，發現聶予瑤也在，她正坐在椅子上和人說話。

    傅銘則和周正也在她旁邊，周圍還有幾個她不認識的人。

    和顧譯函對戲的時候，她問起了他們，顧譯函笑笑，說：“是d牌本土的代理商，現在聶予瑤的商業價值很高，是時尚品牌的寵兒，幾個高管都親自來探班了。”

    這時候范芫茜經過他們，望著不遠處的聶予瑤，不陰不陽地說了一句：“真的是背靠大樹好乘涼，有博岸的傅總撐腰，還怕沒有資源？”

    她說完又看了一眼寧織，目光輕蔑中帶著絲恨意。

    “你飛上飛下的有什么用？就算弄得滿身是傷，也不會有這么大的金主，給你喂資源。”

    范芫茜的風評一落千丈后，她整個人的狀態都變了。看誰不順眼就懟誰，頗有種破罐子破摔的味道。

    寧織也沒有當一回事，繼續和顧譯函對戲。顧譯函看著劇本，不禁跟她開起了玩笑。

    “這臨川真的不喜歡慧虞嗎？我怎么覺得對人挺好的。小時候又是給她摘果子，又是背人下山，難怪慧虞一輩子對他念念不忘。”

    “這不就是中央空調嘛，撩撥完人就去喜歡別人了，也是夠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