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是質問。

    “盧大經紀人，歐老師糊涂，你也跟著糊涂。人家江一葦準備好幾天了，不說舞蹈功底，光道具和服裝就勝了一籌，你怎么想的，竟然同意歐老師臨時改節目？”

    盧順順強辭奪理：“改節目不是很正常嗎？再說，正式錄制還有三天呢，我們正打算通知節目組。”

    好一個“正打算”。編導半個字都不信她。

    “我想先聽聽理由。歐老師為什么突然決定要換節目？”

    “舞伴腳扭了，跳不了。”

    簡直放屁，編導明明事先了解過了，舞伴根本就沒來s市，說明歐文靜在來之前就已經起了換節目的心。

    但編導也不能戳穿啊，彼此還是留點面子。

    “謹慎啊。歐老師原先的節目已經挺成熟了，臨時更改風險太大，忘記第三期的擊鼓舞了？要吸取教訓啊。”

    編導苦口婆心，盧順順卻是一意孤行。

    “擊鼓舞不也很完美地下來了嗎？”盧順順頂回去，“辦法總比困難多。再說了，能不能說點好聽的，歐老師還沒上場呢，就說這種喪氣話。這要場上真有點事兒，我唯你是問！”

    得得得，實在難以溝通。

    編導無語，只得訥訥地掛了電話。再看看自己桌上的圣喜手伴餅套盒，越加感嘆，人和人差距怎么就這么大呢？

    這回江一葦來s市，吉星給節目組的人都準備了年禮，就連現場的燈光舞美這些都人手一份，空運的箱子拉了整整一車。雖說不是什么價值連城的寶貝，但能在s市吃到帝都網紅零食圈的頂流，還能得一個限量盲盒，誰不開心？誰不快樂？

    誰不贊一聲江一葦老師會做人？

    而且江一葦錄節目多配合啊。人家咖位也不小，過去的輝煌就不提了，就上個月還剛剛得了青年影展的最佳女配，賀歲檔爆片演技口碑爆棚也就在眼前，可人家愣是沒把自己當大咖，很少對節目組提無理要求，對工作人員還溫柔有禮貌。

    連經紀人都胖胖的笑笑的、比那個一臉精明兇巴巴的盧順順討喜！

    編導想了想，豁出去了，直接去了任光辦公室。

    “任總，無法溝通。”編導愁眉苦臉，“歐老師那邊十分堅持，還說舞伴腳扭了，原定的節目肯定跳不了。”

    任光不說話，敲著手頭的筆，有一下沒一下地按著。

    片刻后，他道：“實在不行，和江一葦那邊商量商量？她團隊還一直挺配合的。”

    編導一眼看到了任光桌上的圣喜盒子。心里就嘆氣，這是誰好說話就欺負誰？

    要說這些娛樂圈的人精，大部分時間是沒什么良心的，但偶爾也會良心發現，有那么一點人性的光輝在閃爍。

    編導的光輝，就在這關鍵時刻閃爍了一下。

    “叫老實人吃虧，我……實在有點于心不忍啊。這總得有個先來后到吧？哪有搶人家東西搶得這么理直氣壯的，讓我去跟江老師商量，我說不出口。”

    任光沒說話，似乎是接受了他的理由。又想起辰辰說，江一葦其實也不愿意換，如果非要強行勸說，節目組這個惡人做得也有點太硬。

    “讓我想想怎么處理，你先忙去吧。”

    等編導一出辦公室，任光給趙菲菲打了個電話。

    趙菲菲是紅臺娛樂節目主持的一姐，剛剛結束的跨年她就是一號女主持，在臺里很說得上話，所以才配給歐文靜當節目經紀人。

    可見節目組一開始是真的很給歐文靜排面的。

    無奈她作。

    “菲菲，歐文靜要換節目。”

    “那就換唄。不是聽說我這個經紀人，當完這一期終于可以‘下崗’了嗎？”趙菲菲揶揄，她也早就受夠了歐文靜，早下崗早超生。

    任光賣慘：“她也不是第一次臨時換節目，但以前好歹為了贏……”

    “這次難道為了輸？”

    “不，她為了杠。”

    “杠？”

    “江一葦選定的是歌舞片經典場景《雨中曲》，歐文靜也換了這個，這不是杠是什么？”

    趙菲菲樂了：“《雨中曲》？不得不說，那還是江一葦有眼光，這節目選得好。”

    “好什么呀，現在誰也不肯換，杠上了。”

    “那也是歐文靜惹事。”

    任光低聲道：“所以我來問菲菲的意思了啊……”

    趙菲菲一眼看穿他：“想我給你兜底是吧？萬一捅了什么馬蜂窩……”

    “那你就是我的防護服啊。”

    “呸！”趙菲菲啐他，其實心里樂呵呵的。她跟臺里領導關系好，說得上話，但任光也是頂梁柱，這回幫了忙，總有下回任光還她情的時候，她不介意給任光兜一回底。

    趙菲菲道：“要我說，既然都不肯換，那就正面廝殺唄。歐文靜臨時換節目，準備工作肯定不如江一葦，到時候輸了，那就是咎由自取，就怪不到別人頭上。”

    “不謀而合！”

    “鬼精啊你。明明早就這么想了，非要我說出來。”

    任光嘴甜：“謝謝菲菲啊。回頭請你吃飯。”

    …

    排練廳外，小龐正給夏煙打電話。

    “你別擔心了，一葦姐已經把歐文靜這邊搞定，你那合約很快就可以作廢。”

    夏煙一個元旦都是在自我折磨中度過，一聽這話，如釋重負，眼淚就流了下來。

    “我給一葦姐發信息她不回，打了幾次電話她都不接，我以為她一定是恨死我了。沒想到她還記著我……”

    小龐不由又罵她：“也多虧你碰到的是一葦姐。我不是說，你真是腦子進了開水，居然被那樣的人擺布。要我是一葦姐，我這輩子都不原諒你！”

    “是是是，是我錯，我都不敢求她原諒。明玉，如果你愿意，替我轉達謝意好嗎？”

    “不轉達，這么大事，你自己不出面，我轉達算怎么回事。”小龐氣呼呼的。

    但聽到電話那頭的抽泣，又覺得夏煙可恨之外，也有可憐之處。心一軟，小龐又問：“之前的事怎么解決了？”

    “那是我以前不懂事犯的錯，也是當時缺錢被逼急了。我已經跟對方談好，付給他版權費用，這事就過去了。”

    “這……不便宜吧？”小龐小心翼翼地問。

    終究，她還是關心夏煙的。

    “很貴。但到這份上，對方開什么價我都只能接受，沒有別的路可走。我打算把工作室轉讓掉……”

    “你瘋了啊！工作室是你的心血啊！你父母的房子抵押的，你把工作室轉讓出去，伯父伯母睡橋洞嗎？”

    夏煙絕然道：“就這么決定了。他們說，會陪我一起扛過去。我可以找工作，只要我手藝還在，想法還在，最多苦幾年，一切都可以慢慢回來。”

    “哎……”小龐嘆了一口氣。

    正要說話，望見走廊上任光出現：“不跟你說了，總導演來了，可能有事。”

    趕緊掛了電話，大喊一聲：“任導！”

    任光身后跟著好幾個節目組的人，任光指指二號廳關閉的門：“江老師在排練？”

    “是呢。”

    “我進去看看。”任光推門而入。

    江一葦正腳步急促地練習著，那變幻多端的步法，把任光給看呆了。

    “誰跟我說這節目不需要基本功？胡扯，光這兩條腿練到不打架，就得好久吧？”

    江一葦一聽到聲音，立即停下，轉頭笑道：“哈，任導來監督嗎？”

    任光笑：“我來看看，你和歐文靜，誰能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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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4章

    江一葦和歐文靜,誰能贏？

    這真是個終極魔鬼問題。

    當年二人都是普通學生，江一葦天資更優、機運更好，率先出了頭，贏了歐文靜。但在隨后漫長的二十多年里,卻是歐文靜扶搖直上、榮耀加身、成為娛樂圈的人上人,而“江一葦”成為那個黯然失色、甚至一把好牌被打爛的典型。

    但僅僅半年,從21歲的江一葦來到當下、開始糾正過去二十多年的失誤開始,命運的天秤似乎又在悄然發生變化。

    這話要是放在半年前,答案不言而喻,隨便拉個路人,問“江一葦和歐文靜,誰能贏？”

    路人一定反問：“江一葦是誰？”

    但現在,就連全國最有影響力的綜藝大佬,也會發自內心地好奇：江一葦和歐文靜，誰能贏？

    江一葦將那把華美耀目的傘掛到身邊的把桿上,轉身笑吟吟地對任光道：“不練了，不讓任導看。”

    這很出人意料。

    她的語氣不是發脾氣,那笑語嫣然的樣子,倒更像是天真的嬌嗔。

    這一嗔，搞得任光也揚起眉來，笑道：“怎么了，江老師有小脾氣了？放心，我不是來叫你換節目的。”

    江一葦也半真半假：“我老實上報了節目，結果就被透露給了歐文靜。離正式比賽還有三天呢，我這回得把保密工作做好了，不然贏也變成輸。”

    “哈哈。”任光指指江一葦，“江老師這是拐著彎批評我們呢。”

    “不敢。我也是吃一塹長一智。不能總是沒心眼啊。”

    說來也奇怪,明明句句都是暗批節目組不該把她節目提前透露給歐文靜，但這批評，任光竟然吃下了。

    只有慚愧，沒有怨懟。

    任光笑笑，不以為意：“但早晚我還是會看到嘛。我剛從一號廳過來，別的沒看到，這把傘倒是你贏了。”

    江一葦笑道：“這把傘是我設計師從一家刺繡工作室淘到的，傘面是緙絲工藝，她花大價錢買下，根據我的節目需要做了一些傘面重新設計調整，熬了好幾個通宵，是不是獨一無二？”

    任光贊嘆：“都說江老師最重細節，果然名不虛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