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來也奇怪，男生一看到凌萬頃，像是突然長大了，鄭重地點了點頭：“這當(dāng)然，我懂的。”

    這是今天第二次有人說“我懂的”。

    “姐夫也好眼熟啊，演過什么戲嗎？”男生問。

    凌萬頃看一眼江一葦，鎮(zhèn)定地道：“我幕后。”

    “那就是投資大佬！”男生又鄭重地點頭，覺得自己“更懂了”。

    男生跟著江一葦?shù)介T口，很禮貌地沒有進門，而是在門外安靜等候。

    饒是再有禮貌，等江一葦把卓之越的簽名照給他，而且一看上面還有自己的名字，男生幸福得幾乎暈過去。

    “jiejie……jiejie怎么知道我的名字，天哪，是to簽，我不是在做夢吧！”

    江一葦指一指他的書包：“你書包上的姓名牌出賣了你。”

    男生眼睛閃閃發(fā)亮：“不，是jiejie有心，jiejie太溫柔了，我要粉jiejie，等《水晶鞋》上映了，我要請好朋友都去看，為jiejie捧場！”

    “哈哈，那我謝謝你，快回去學(xué)習(xí)吧。”

    “嗯嗯，jiejie再見。”男生捧著簽名照，像捧著寶貝一樣，蹦跳著下樓了。

    凌萬頃在屋里聽得一清二楚，見江一葦進門，笑道：“這小子明明是給卓之越捧場吧。”

    江一葦上前幫忙，從袋子里往外拿東西，一件一件往冰箱放。

    “都一樣。電影票房好，所有演員都受益。”

    凌萬頃跟著她進了廚房，公寓廚房挺小，兩個人就有點擠，走路都要側(cè)身避一下。凌萬頃就是側(cè)身避讓著，避過了冰箱前的江一葦。

    “你很淡然。卓之越跟你有矛盾，你還是會幫她的粉絲。”凌萬頃背靠水池，靜靜地望著江一葦。

    “我也經(jīng)歷過高考。我知道高中階段的枯燥與迷茫，追星是他們的寄托。如果一張簽名照能讓這孩子開心，我樂意幫忙。和他是誰的粉絲倒沒關(guān)系。”

    “你……挺好的。”凌萬頃輕聲道。

    “嗯？”江一葦一回頭，驀然發(fā)現(xiàn)男人離自己近在咫尺。

    “一葦……”凌萬頃輕喚她，不由想去牽她的手。

    江一葦臉一紅，輕輕一閃：“我去看看袋子里還有什么。對了，魚呢？”她顧左右而言他，徑直出了廚房，把凌萬頃一個人晾在了廚房里。

    凌萬頃看了看自己的手，微微一笑，撐在了后邊的水池臺面上，靜靜地看著江一葦在客廳忙碌。

    這公寓好小。小得像他們當(dāng)年的出租房，一眼就能把整個屋子看穿。

    凌萬頃已經(jīng)很多年沒有在這樣狹小的空間里生活，可這一瞬間，他覺得自己的家有點太大了，大到他第一次覺得那是個裝滿了寂寞的空間。

    “找到了！”江一葦拿了裝魚的塑料袋進來，“今天運氣真好，還蹭了姜和蔥，省了你五塊錢。”

    “你才jian商吧，這點姜和蔥要五塊？”凌萬頃叫了起來。

    “賣給別人不要，賣給你就要。”江一葦不由分說，叉腰站在旁邊，“快，開工了，你可說了今天要你下廚的。”

    “不得了，包工頭啊。”

    沒辦法，不服憋著，誰讓你答應(yīng)了一葦jiejie。

    但凌萬頃不會乖乖就范，還是要進行最后的掙扎：“我要圍裙。”

    “圍裙？”江一葦先是一愣，再一想，對哦，男人下廚也要圍裙的。

    圍裙掛在冰箱旁邊的勾子上，江一葦取下圍裙，遞給凌萬頃。

    但凌萬頃不接，攤著兩只剛剛摸過魚的手：“我手上油，幫下忙唄？”

    說著還低下了尊貴的頭顱。

    江一葦無奈，知道這男人借機撒嬌，卻也只得將圍裙套上他脖子，然后命令。

    “轉(zhuǎn)b面！”

    “哈哈哈哈！”轉(zhuǎn)b面，虧她想得出來。凌萬頃大笑著轉(zhuǎn)過身去，將挺直的“b面”留給江一葦。

    江一葦一邊系著帶子，一邊還不忘損他：“這花朵圍裙，跟你的jian商氣質(zhì)特別吻合。”

    jian商就jian商，凌萬頃不在乎。能穿上江一葦家的圍裙，他十分愿意當(dāng)jian商。

    說出去都很難叫人相信，華國著名媒體大佬、影視經(jīng)紀公司老板、低調(diào)神秘的珠寶收藏家、凌萬頃先生，此刻正圍著花朵圍裙，在狹小的灶臺間忙碌。

    像個……家庭煮男。

    當(dāng)然華國影壇巨星江一葦女士，也很善解人意，并沒有當(dāng)甩手掌柜，而是陪在他旁邊，認真地……

    指導(dǎo)工作。

    對，就是外行指導(dǎo)內(nèi)行。

    雖然她廚藝很不咋滴，但不影響她指導(dǎo)。

    “蝦要放了嗎？”

    “不要，蝦最后入。”

    “哦。”

    三分鐘后。

    “蝦要放了嗎？”

    “不要，蝦最后入。”

    不僅距離能產(chǎn)生美，時空也能。縱使時光沒有磨平凌萬頃的恨意，江一葦也用她與生俱來的溫暖，讓這個鬢角灰白的老男人，重新跌入了猝不及防的溫情之中。

    雖然買了一大堆，但被塞滿的是江一葦家的冰箱。

    餐桌上五道精致的菜肴，豐盛，并不浪費。

    老男人的廚藝果然很好，江一葦盛了兩碗飯，只覺得口水都已經(jīng)快流出來。

    二人面對面坐著，男人深深地望她。

    “今天你累了，咱們速戰(zhàn)速決。下回一定要喝點酒。”

    江一葦點點頭。

    她知道這是影迷先生的心里話。他若真想請她吃飯，五星酒店、頂級餐廳，她相信對他來說都不在話下。

    但偏偏，他們第一次正兒八經(jīng)的約會，卻是在自己家里。

    卻是這男人給自己做了一頓香噴噴的飯菜。

    江一葦只吃了一口，心中便驀然一動。這樣的家常，怎么像是他等了很久一般？

    是他在帝都等自己從春城回來？

    還是等了更久？等了更多？

    江一葦輕輕放下筷子，凝望著影迷先生。他摘掉了花朵圍裙，其實他不像jian商，他穩(wěn)重而冷峻，眸似星辰，是最最迷人的中年男人。

    “能告訴我你的名字了嗎？”江一葦問。

    凌萬頃卻不想破壞這溫馨的氣氛，給她夾了一只大蝦：“能，吃完飯我就告訴你。”

    “為什么呀？”江一葦啞然而笑，這男人破規(guī)矩還挺多。

    “吃飯時候不談工作。”

    “工作？”江一葦有點懵。

    凌萬頃微笑道：“我就是我，我就坐在這里，變不走。先嘗嘗我手藝吧，我等夸呢。”

    這微笑又溫柔又堅定，看得江一葦心神蕩漾。

    哎，一個連名字都不知道的男人，似乎和自己走得越來越近。

    而自己卻不覺得他危險。

    難道這才是最危險的？

    可男人的笑容就像是有某種魔力，讓江一葦所有的困惑與不解，都暫時退到了光影之后。

    她終究會被這男人蠱惑，被他帶著走啊。

    江一葦有些認命。

    男人的手藝很好，成功地俘獲了江一葦?shù)奈浮Ｋ芫脹]有吃到這樣的家常菜，整整吃了兩碗飯才罷休。

    一桌的空盤，就是對男人最好的表彰。

    江一葦拍著肚子：“好飽，真的好飽。我會胖的。”

    凌萬頃卻很篤定：“首先，你不會胖。其次，你胖了也一樣好看。”

    啊，這個男人怎么這么會說話。

    以前他說話很氣人的啊，是著名的愛生氣先生呢。

    “或者我可以打掃戰(zhàn)場，當(dāng)作運動一下。”

    “一起運動！”

    對的人，在一起洗碗，都是快樂的運動。兩人三下五除二收拾得干干凈凈，江一葦還著急她冰箱里的存貨。

    “冰箱里這么多東西，我怎么吃得完啊。我后天就要進組了啊。”

    “就在京郊，不會天天住那里，回來的機會很多。”影迷先生很篤定，像是十分了解影視拍攝似的。

    江一葦卻已經(jīng)站到了窗口，招著手喊凌萬頃：“來看，我這里能看到你們小區(qū)，哪幢是你家？”

    凌萬頃心中一動，走到她身后，順著她的手向落地玻璃窗外看去。

    他們倆，原來一直都離得很近。

    江一葦是這個小區(qū)最西邊的一幢，而凌萬頃家，是他那個小區(qū)最東邊的一幢，二人，一墻之隔。

    “我家沒開燈，你看不見。”凌萬頃指給她看，“就圍墻邊那幢，是不是看不清？”

    “是路燈旁那幢嗎？”

    說實話，這種別墅小區(qū)，每一幢都大同小異，各自在綠樹掩映中，實在很難分辨。

    凌萬頃又靠近些：“不是那盞，是最靠近圍墻的這盞路燈，它照著的，就是我家大門。看到?jīng)]？”

    看到了，江一葦驚呼：“原來我們離得很近啊！我白天經(jīng)常看你們小區(qū)，還想著，你家是最遠那幢呢，還是最近這幢呢？原來真是最近這幢。怎么我從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