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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離已經遺忘了很久依賴別人的感覺了。他曾經以為,這么去相信別人,去依賴別人,會是很令他害怕的一件事,這就意味著松懈、意味著發墮落,但是他沒想到的是,這種感覺居然并不差。 一個人自然是要有處理麻煩、突破困境的能力,但是,如果身邊有這么個人在,也沒必要全身心去拒絕,因為這個人是真的值得信賴。 如MLY的大家,在陸離的內心深處,他也知道大家是打心底里的關心他、照顧他,是真心地待他。但是在陸離從小生存的環境、從小面對的世界來說,他從小就待在充滿戒備的環境里,從小就習慣性地戴上溫柔待人的假面,不展露自己的真實想法,這些都是他存活的基本準則,在他內心深處,確實有著極深的不安全感。 他無法做到全身心地信任別人,在任何事情面前,總想著憑借著一己之力解決所有事情,不依賴他人、不麻煩他人,這就是陸離的人生準則。 陸離以為自己即將一直這么下去了,直到他遇到了謝閬風。 很多時候,他覺得自己并不配得到他人這么深的喜歡的,他總覺得要想獲得別人的喜歡,總要自己先付出多少才行的。 就像同父異母的弟弟,陸離一直覺得對方親近自己,是因為自己從小就想著多照顧弟弟,對方自然也會下意識地親近他,對他友好。就像沈嘉澤,初入公司的時候,陸離總覺得沈嘉澤就像以前的他一樣,所以有意無意地總會多照顧沈嘉澤一些,正因為他的照顧,才得到了沈嘉澤的回應。 就像是在MLY里,如莊羽淇、如林泰初,如鄒子煊,如果不是他先向對方展露他的好,如果他不是先拋出他的橄欖枝,對方是絕不會回握住他的手的。 陸離現在已經努力不讓自己這樣想了,但是他總是難以避免這樣的想法出現在他的腦海中。 但是,世界上就是有像謝閬風一樣的人,他在還沒對謝閬風伸出任何手之前,謝閬風就先向他倒戈了。原來這世界上真的會有,即使他沒有先一步付出,就愿意向他伸出手的人啊。 ……怎么會有這樣的人呢。 他怎么會值得這樣的人的喜歡呢。 像是看出了陸離的想法似的,陸離的頭發上落下了溫暖的觸覺。 “你值得最好的。”謝閬風斬釘截鐵地落下話音,語氣是不容置疑的肯定。 - “花螺那邊傳來了聯絡,陸離已經聯系了他。” “是么。” 碎了一條長縫的木馬已經被陸逸風擺回了原地。面對宋簡的匯報,他面上毫無波瀾,只安靜地膠黏著木馬的哪條縫隙,仿佛他的全副心神都在那匹木馬上了。 宋簡也不敢催促,只恭敬地站在一邊。 陸逸風黏了半天,木馬上那條縫仍然是“咔”地一下,又一次地碎了。 陸逸風垂眼打量著碎屑散落的玩具木馬,眼眸輕輕瞇起,臉上神色晦暗不明。 “確實時間太久了。”陸逸風神色莫名地低低說了這么一句。 宋簡拿不準是在和他說話,還是在說這個木馬,一時間,也就沉默在原地,沒有開口。 “那就按計劃行事吧。”陸逸風興致缺缺地揮了揮手,隨手扔掉了手里的膠,他搓了搓手指上還殘留的膠,并未在意,負手走到窗前,垂眼望了一眼窗外的景色,此時宋簡正好出了別墅大門。 他神色淡漠地長舒了口氣。 無趣。 又一次的招數還能上套,陸九思終究也只是這點能耐而已。太過無趣,連對手都算不上。 只是陸逸風沒想到。 在小時候,竟是他需要這么警惕的對手。 他戴著偽裝長達數十年,只為了得到陸九思的信任,慢慢策劃了這一步步的行動。 包括在知道陸九思格外關照沈嘉澤之后,陸逸風用了點手段,讓沈嘉澤染上du癮,動用陸家的資源,他握住了du販這條線,把沈嘉澤牢牢地握在了手里。 直到差不多可以收網,他卡住沈嘉澤手里藥的來源,用這法子讓沈嘉澤幫他做事,又精心選擇了宋簡——這個沒有背景可以供他利用的棋子,出面來對付陸九思,而他則隱在背后,甚至還能當他陸九思的好弟弟,而絲毫不受懷疑。 這樣精巧的心思,這樣費盡心血的謀劃,只有陸九思這樣的對手才擔得起呢。陸逸風本是這么想的。 在得知陸九思死訊時,陸逸風那些雀躍的、害怕的、顫栗的心情混雜在一起,如此甘美,令他欲罷不能。 可在這之后,又是長久的空虛。 在陸九思死了之后,這世上恐怕沒有第二個陸九思,能讓他這樣掏空心思了吧。 畢竟小時候,在陸逸風拿著娃娃出現在陸九思門口時,他就已經決定,這副面具得一直戴到陸九思死的那天了。 可是沒想到的是,陸九思竟然還活著。 他以為自己會惱怒的。但是出乎他自己意料的,他并沒有惱怒,反而是一種興奮感沿著他的血液逐漸攀升,直抵心臟,發出“砰砰砰”的猛烈跳聲。 欣喜之外,還有些許的緊張和激動。 可是,令陸逸風沒想到的是。重活一生,陸九思還是沒能拆開他的面具,甚至連他這個隱在幕后的人都沒有發現,實在是太令他失望了。 不過,就算陸九思真的發現了他是幕后黑手,那又怎么樣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