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聞不如一見 sěyūщě#59336;.#169;ōM
永嘉郡主與她素無交集,怎么好端端的突然要來拜訪? 姜琪下意識環顧了一圈自己的房間——她從家里帶到鎮國寺來的東西不多,大部分都是平日在臥房中慣用的起居物品。此時乍一看都顯得略為簡陋,更遑論接待客人的堂屋了——那簡直稱得上是寒磣。別說陳設插屏、字畫珍玩,連茶具都沒來得及擺出一套來,空空蕩蕩的只有原先就在那兒放著的幾副桌椅撐場面。 像個臨時借住的出租屋。 她這么想著,忽然有了點背井離鄉漂泊在外的感覺,心中一陣蕭索。這點兒蕭索的心情還沒來得及發酵,轉眼她又開始發愁第一次見面該送什么見面禮好了。 許雙雁是以永嘉郡主的身份來見她,還是以師門姐妹的身份來見她? 姜琪本就不甚清醒的腦子糾結成一團,唉聲嘆氣地往床上一倒,掀起被子就把自己蒙了進去,很想拒絕面對這超出她交際能力的應酬。 豆花見狀,以為她要接著睡,便躡手躡腳退到門口,準備回自己屋去。手剛落在門上,被窩里就傳出一道有氣無力的聲音:“……別走,問你個事,你還記得永嘉郡主嗎?” 姜琪倒在床上癱了好半天,因為早起而出竅的靈魂才仿佛歸了位,意識到再怎么拒絕也逃避不了現實,不由詐尸一般彈坐起來,直勾勾盯著桌上的拜帖,面無表情地接著道:“永嘉郡主今天要來咱們這。” “啊?!”豆花吃了一驚,一時也沒作聲,半晌才忐忑又雀躍地開口道,“我居然能見到永嘉郡主了!” 這期待的語氣是怎么回事!姜琪忍不住翻了個白眼,就見豆花眼中八卦之火熊熊燃燒,湊到她身邊,一臉神秘兮兮地小聲道:“聽說郡主的爹是個天上有地下無的美男子,當年長公主就是看上了他那張臉才屈尊嫁給他的。都說兒肖母女肖父,我可太想看看永嘉郡主長得什么樣了。”щǒǒ16.νIρ(woo16.vip) 這都什么跟什么! 姜琪哭笑不得,伸手在她腦門上拍了一下,佯怒道:“背后議論人家已故的親長像什么樣子。” 豆花蹭到床邊坐下,兩手絞得扭股兒糖似的:“我就是好奇嘛。當初外頭傳得天花亂墜的,又瞧不見本人,后來更是半點音訊都沒了。這謎團如今快成我心里頭第一等懸案了。” 這話姜琪聽了也當沒聽。豆花什么都好,就是好奇心太重,照她的意思講,凡是沒弄清楚來龍去脈的事都是她心中的“頭等懸案”。偏她又愛刨根問底,這種“懸案”隔叁差五就冒出一樁來,姜琪聽得耳朵起繭,常常感嘆大理寺有眼無珠,痛失此等人才,若是請去,管教它積年舊案一掃而光,從此盛世太平高枕無憂。 不過她也就在心里吐槽一番,不然讓豆花聽了,保準氣到提刀弒主。 “那你這心事今日算是能了了。”姜琪很給面子地捧了句場,岔開話題問道,“這永嘉郡主年紀多大了?” 豆花掰著指頭數了數:“她好像是寧昌五年的,比小姐你晚一年出生。” 比她小一歲,年齡相仿的平輩人,應該說得上話。 姜琪又問:“她有什么喜好你知不知道?” 這問題可就把她難住了,豆花冥思苦想良久,頹然地搖了搖頭。 主仆倆同時陷入沉默。 既然沒法投其所好,姜琪只能先把屋子拾掇拾掇,好歹面子上要過得去,待客的誠意得擺出來。 床正面對著的角落里矗著一座自鳴鐘。這鐘姜府也有一座,是御賜的恩典,被畢恭畢敬地供奉在她爹書房里,四舍五入相當于沒有。所以這會兒她想看時間,仍習慣性地在枕頭底下尋摸了一圈,扒拉出來一塊懷表。這懷表還是她哥千辛萬苦從一個西洋商人那兒淘來送給她的。鎏金鏤花的外殼看上去跟個胭脂盒似的,撥開來一瞧,里面的表盤卻印著八卦太極的圖案,是個整體不倫不類的四不像。 此刻四不像的指針落在整點,卯正。 姜琪憤恨地一捶床榻,重新倒回被窩。 六點! 天殺的,她都多少年沒起這么早過了! 永嘉郡主在她心中一瞬間變成了一個失去雙親性格扭曲、日日以淚洗面夜夜輾轉難眠、自己睡不著就要折騰別人的惡劣形象。 她在床上進行了長達半刻鐘的仰臥起坐,還是沒能抵御住困意的侵襲,遂放棄抵抗,把鞋一蹬,包餃子似的把自己裹進被子里:“我再睡一個時辰。” 豆花對她賴床的行徑早就習以為常,臨走前還貼心地給她掖了掖被角,放下床幔。 睡了個回籠覺,姜琪對永嘉郡主的怨氣隨著起床氣一塊蕩然無存,精神奕奕地爬起來動手布置前廳。 她從箱子里翻出一堆木雕的擺件,有些是她哥送的,有些則是她自己閑來無事時親手做的。其中有一套十二生肖的木雕,栩栩如生,是她的得意之作,自覺很是拿得出手,正適合擺出來當裝飾。 前前后后忙活了一個多時辰,堂中已煥然一新,不復之前冷冷清清的模樣。 姜琪簡單梳洗換了身衣裳,心中竟然感到些許緊張,仿佛不是要迎客,而是等著人來驗收裝潢成果。 永嘉郡主來的時候,姜琪還在和豆花商量中午做什么菜招待她。 門一開,看見當先走進來的少女,姜琪愣了一下。 ——這和姜琪想象中的永嘉郡主實在不太一樣。 并不是說她的長相有多出人意料,美當然是美的,但也沒有美到讓人晃神的地步。姜琪驚訝的原因在于:她的性子太過活潑了! 才一進門,永嘉郡主就上前親昵地挽住了姜琪的手臂,笑眼彎彎地喊她:“師妹!” 入門晚的壞處這時就體現出來了。 姜琪:“……” 被一個比自己還小的女孩兒喊師妹的感覺真是五味雜陳啊…… 這位自來熟的郡主本人雖一點架子沒有,身后跟著的仆婢陣仗卻很能唬人,足足有六個之多。 姜琪斟酌片刻,一聲“師姐”在嘴里拐了個彎,委實喊不出口,只好道:“郡主來了。” “咱們師出同門,師妹可別和我見外,”許雙雁笑道,“你要是愿意,不如喚我雁雁。” 說著,她便反客為主地拉著姜琪往里走,嘴上也不停:“師父都沒提前和我說,你來寺里的事我是昨晚才知道的。不過那時候太晚了,我好不容易等到今天早上,實在等不及了,本想直接來見你,被嬤嬤好一頓說,可又忍不住,就一大早送了拜帖來。若有叨擾,還請師妹諒解則個。” 姜琪可太能諒解了——擱到現代這廝就是個能因為第二天要去春游而興奮到一晚上睡不著覺的貨! 許雙雁像是終于逮著了個聽眾,說起話來密集的叫人沒法插嘴:“自我之后師父就沒收人來寺里了,師兄師姐們又各忙各的,如今你來了,我總算能找著人和我一起玩……一起修習符咒了。”她歡快地眨眨眼,又道,“啊對了,差點兒忘了問,那只送信的機關雀是不是還在你這兒?我瞧它一直沒回來,哎呀該不會它回去的時候飛錯了地方吧。” 完蛋,那堆碎木渣要是已經重新投胎,這會兒恐怕都能再從地里長出棵樹來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