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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見狀臉色驟然大變,站起身厲聲質問:“你有孕了?” 韶棠搖著頭,想說沒有,但她發不出聲音,與此同時手腕傳來一陣劇痛。 便聽他朝外邊大喊:“叫老李過來,馬上!” 腳步聲遠遠近近,而在這期間,他手上的力道卻是越攥越緊,仿似要將她的手生生折斷。 一個提著醫箱的老者快步而來,往榻上看了一眼后,他道:“先松開。” 見男人不為所動,他低聲勸道:“你這樣,我不好把脈。” 男人終于松了手,卻只問:“她有孕了?” 他眼中泛著寒芒,好似只要那老者給出一個肯定的答案,下一瞬,這些寒芒便會轉化成利刃,悉數朝韶棠而去。 老者探著韶棠的脈搏,“沒有的事,她先是中了迷.香,又受了刺激才會如此,讓她休息一下吧。” 男人霍地起身往外走,快邁過門檻時停下腳步,“寸步不離地看著她。” 疼痛席卷全身,韶棠眼里盈滿了淚水。 剛開始她猜測那人是母親的舊識,不管他目的為何,她暫時應該不會有危險,但經方才這一事,她心里了然,他是個瘋子,手段狠厲的瘋子。 僅憑她自己,或許連房門都出不去。 而轉身出來的男人直直走向書房,書案上邊是一副未完成的畫像,他迫切地提筆在畫中之人的耳垂處落下一點紅。 然后,便是猝不及防地咳了起來。 他卻全然不在意,目光仍舊緊緊凝著那副畫像,直到被喚作老李的大夫給他端來一盞熱茶。 老李站在他的身側,欲言又止,最終也只嘆了口氣,轉身離開。 漾起的茶水落在那一點紅痣上,瞬息暈染開來,在男人的眼前鋪成血一般的一片殷紅。 如同多年前的那一個凜冬。 第39章 阿姐 那是一個風雪瀌瀌的黃昏, 亂云低垂,霧靄沉沉,天地之間灰蒙蒙一片。 他不知自己跑了多久, 最后停下來是因為腿腳酸軟體力不支, 一個踉蹌重重摔在了厚雪之上。怒嚎的北風似是裹挾著尖刀,無情剮割著他鮮血淋漓的傷口,留下刺骨的疼。 他的睫毛上凝結著層層鮮血, 不管是睜眼還是閉眼,都只剩一片殷紅。 許久之后, 他五感漸失,幾乎被半埋在了雪地之中,卻不再覺得寒冷。 唯一的一個念頭,便是自己快死了吧? 或許死了也沒什么不好,他想。 他自記事起便知父親脾氣不好,對他也不算親厚, 但家中富裕, 也沒扣著他吃穿用度。直到去年家中忽遭變故, 幾間鋪子因經營不善相繼倒閉, 父親經不起打擊,一蹶不振, 天天喝得酩酊大醉。 將僅剩的一點家財敗光之后, 父親變得更加喜怒無常, 一言不合便會對著他和母親拳打腳踢。母親忍受不了如此對待, 悄悄收拾了包袱離開,只留下五歲的他和酒鬼父親艱難度日。 日子一天比一天難捱,他不僅食不果腹,還要時刻提防著父親的忽然發瘋, 但到底力量懸殊,他身上的大小傷一道接一道。 更有甚者,父親為了討到喝酒錢,還逼著他到山上拾柴火、撿果子變賣。 周圍的鄰居見他可憐,偶爾塞些干糧暗中接濟,還告訴他其實他并非父母親的親生兒子,而是他們從人牙子手里買回來的,叫他早做打算,恐怕他那酒鬼父親只會變本加厲。 每每被打得頭暈眼花的時候,他都想過馬上逃離,但至少在家里還有地方棲身,若是露宿街頭,以他這個年紀又能如何?他只能一邊應付著酒鬼養父,一邊悄悄攢著銀兩,想著只要再多一點,再多一點,他就能徹底逃離。 經過一年的忍耐,明明已經離希望近了一步,可不想就在今日,他那酒鬼養父忽然發現了他藏在枕子底下的銀兩,拉扯之間,他被養父揪著頭往墻上重重撞了幾下便眩暈得近乎失去了意識。 閉上眼之前,他瞧見他那人掂著手里的錢袋子笑得貪婪而惡心。 一瞬間,他幾乎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起身沖那人跑過去并一把搶過他手里的錢袋子,然后不管不顧地往前跑。 可最終他還是倒下了,眼皮越來越沉重。 他既不信命運,又豈能奢望命運回以一絲眷顧? 可就在他放空思緒時,身上竟開始逐漸暖和起來,而隨之疼痛變得清晰,他艱難地睜開眼,模模糊糊迎上一道雪白身影。 她半蹲在他的身前,輕輕問:“你愿不愿意跟我回家啊?” 溫柔的嗓音宛若冬日里的暖陽,從他的心間淌過,冰雪無聲消融。 他終于看清眼前之人的模樣,她眸光流盼,沒有絲毫其他人那般唯恐避之不及的嫌鄙。 許是見他神情恍惚,她又輕聲問了一遍:“你受傷了,我家里有大夫,你愿不愿意跟我回去呀?” 家?乍一聽到這個詞,他不由想起那個猶如地獄一般的存在,猛地顫抖起來。 她見狀忙按著他的手,“你別害怕,只是為你治傷。” 通過掌心度來的溫熱讓他的神志得以暫時的清明,他幾不可聞地應了聲:“好。” 再次醒來,他躺在一堆軟緞中間,身上的疼痛仍在,卻不再覺得寒涼。 她側著臉半趴在榻上,一抹暖光斜落在她的身上,耳垂處的小紅點在勝雪肌膚的映襯下尤其惹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