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沒同她說起過我，還敢帶她來見我？”完顏啟明看著景瑟的神情卻是忍不住笑了起來，他的眼眸宛若上好的琥珀色，比裴長庚的面容更似一個外域人。此時屋內燃著地龍，而墻腳還擺放著炭火盆子，故而屋內的溫度并不寒冷。完顏啟明穿著一件對襟大氅，像是江南上好的絲綢。蓋在的膝上的毯子看上去十分的柔軟，用銀線繡著狼型的暗紋。他的手放在毯子上，被襯的十分消瘦，“四小姐坐著說話吧！”

    完顏啟明太瘦了，瘦的像是即將枯萎的竹，冷冽而又孤傲。

    景瑟被裴長庚帶到一側的偏廳內坐下后，他才出去推完顏啟明進來。

    然后很快，景瑟就發現了兩個人名字中的不同。

    他們一個叫啟明，一個長庚。

    一個暗喻白日，一個是夜晚。

    然而在星象里的長庚并不是什么好名字，書上說，此星見，兵起。

    若是在沒有見到完顏啟明的時候，景瑟絕對不會亂想到這些，她也對這些所謂的星象，沒有半點研究。可在看見完顏啟明的一舉一動的時候，她才終于明白為什么瓦刺王會取這樣的名字給兩個人。

    相比于完顏啟明的柔和舉止得體，裴長庚在應付人方面，就顯得有些淡薄了。

    完顏啟明的笑容會讓人感受到真誠，而且那雙本該看誰都銳利的琥珀色的眼，在此時卻是一片溫潤，像是一糊能溺斃人的泉水。即使知道他是危險的，卻依舊忍不住接近。景瑟若不是兩世為人，一定會相信這個人的言語……在宮內的時候，曾有人說柳行知像是修煉了多年的老狐貍，可和眼前的完顏啟明比起來，柳行知連當綠葉的資格都不配了。

    像完顏啟明這樣的人，才像是玩人于鼓掌之中的那位。

    他更適合做君主。

    彼時，菜肴很快就被送進了屋內。

    這張黃梨木做的圓桌上，很快就擺了不少菜肴。

    其實，這些菜品都不多，但是每一樣都講究了色香味俱全，尤其是用放在景瑟身前的這道青菜羹，用的是藏在地下的洞子菜，即使冬日里也能吃到不同季節的東西。因為這是在寺內，所以每一樣的菜肴都沒用rou類，卻又比加了rou更吸引人。

    為了讓景瑟不覺得尷尬，完顏啟明最先動了筷子。

    他的手指十分修長，皮膚也比常人看著蒼白，一舉一動都十分的優雅，瞧著很是賞心悅目。

    “我聽長庚說，四小姐喜歡甜食，尤其是江南的點心。”完顏啟明十分禮貌的說，“其實比起甜食，江南鮮味更是清爽、可口。”

    他像是在和古人攀談一樣，和景瑟介紹著江南的美食，更是提起了不少景瑟從未聽過的時令鮮魚。

    即使景瑟本還覺得和完顏啟明有些生疏，可聽他這番談論下來，不禁想知道更多。

    “其實覺得美味的東西，并未全部都在京城。民間也有很多做法值得去借鑒……”裴長庚接了完顏啟明的話，又不動聲色的夾了一些菜給景瑟，“像川蜀地做的辣醬，就是很多地方做不出來的。”

    景瑟聽的起勁，抬起頭看了一眼裴長庚。

    只見裴長庚也在看著她笑，那雙眼笑起來的時候彎彎的像是月牙。不過，他的笑容總是帶了那么一些侵略性，不像完顏長庚那般溫柔，有種潤物細無聲的感覺。

    “我倒是沒嘗過辣味的東西。”景瑟也并不是不能吃辣，只是太過于貪戀甜食，所以并未多去嘗試新的菜肴，“不過我如今倒是有些好奇了。”

    “等天氣暖和了，我派人去把劉師傅請回來。他是做的蟹和點心都不錯。”裴長庚見她對其他的吃食有了興趣，便接下去給她說了更多的點心。

    景瑟對吃食向來不挑剔，在這些方面也沒什么研究。可是人在世，總是離不開衣食住行。

    但凡是人，沒有人不對美食有興趣。

    因為完顏啟明開了個頭挑起了景瑟的好奇心，接下來裴長庚續下去哄的景瑟答應了他，往后陪著他嘗嘗其他的菜肴。

    至于甜食少用。

    等這一頓膳食用完，完顏啟明就要歇會，所以景瑟和裴長庚就從屋子內走了出去。

    出來的時候，雪還未停下。

    兩個人就這么站在廊下，景瑟因為用了一些果酒，所以面色瞧著略紅潤。她借著酒勁，試探著說了一句，“二哥哥，你是真的來讓我見你哥哥，還是想讓我戒除甜食呢？”

    裴長庚笑了笑，“都有！”

    “我自幼和我外祖父不算親密，和我父母說話的次數也并不多。但是，啟明是我哥哥，所以我想讓你見見他。”裴長庚說，“其實我也沒料到他會特意來京城，說是要替先生辦一件事情。他之后會一直住在靜靈寺，你若是有空也可以來找他說說話。”

    說完后，他撐起了傘又道，“我先送你回廂房，等雪停了你再去大殿上香吧！”

    因為大雪的關系，靜靈寺比平日里更顯得安靜，周圍除了裴長庚和景瑟帶著的人，幾乎都見不到外人。

    裴長庚身邊的人和完顏啟明的侍衛有那么幾分相似，他們都是低著頭不去多看一眼自己不該看的東西和景色，走路也是悄無聲息，像是透明人一樣，恨不得所有人都發現不了自己。

    景瑟還發現，這些人的手掌里都長了厚厚的繭子，有的人露出的手腕處還有傷痕。

    她的眉頭也逐漸的皺在了一起，有些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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