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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給他倒了杯水,遞給他,坐在客廳里唯一一張椅子上,“這個方法是我臨時想出來的,目的就是借機會引出陸......”他不自然的咳了兩下,“......引出那個組織的頭目。” 陸藏點點頭,沒再追問。 梁春看著自己眼前這個比之前更加沉默寡言的年輕人,突然意識到自己不能再多說什么了。 通過之前的觀察,他們幾乎已經確定,陸藏和孫三陽之間的感情,已經超過了普通的教導員和犯人。 不是說對有犯罪記錄的人有所歧視,而是所有人都知道,一旦上庭,等待孫三陽的結果是什么。 他從小看著陸藏長大,知道他是個極冷靜,也是極為聰明理智的人,這樣的人通常會走兩個極端,一個是從前的陸藏,一個是現在的孫三陽。 而他認為,眼前這個年輕人現在,正在這兩種狀態中微妙的運動著。 如果繼續放任他和孫三陽接觸,梁春不敢確定他會不會變成下一個孫三陽,而且可能會變本加厲,更加殘忍,冷酷,更加讓人心驚膽戰。 他不敢冒這個險。 所以更不敢用這個后果去試探陸藏的底線。 就干脆趁這個機會,讓那兩個人徹底不再接觸吧。 他這樣想。 “前兩天老唐那邊給我打了個電話,問了問你的情況。”梁春斟酌了片刻,開口說道,“我聽他的意思,這次孫三陽上庭,想讓你做檢方代表。” 陸藏盯著光禿禿的墻面半晌,突然開口,“你和她當初到底......” “沒有的事。”梁春搖搖頭,“這是我和張武城商量的,把目標集中在我身上,總部沒有頭緒被動地等著下一個被害人出現強。” “那她......” “大概人家是不屑于搭理我們。”梁春扯扯嘴角,“我找她商量過這件事,但她當時并沒有表態,之前在交警隊的那個人也承認了,當初帶話給他的人說,要置我于死地,是孫三陽的意思。” 他嘆了口氣,“我們這些人她是瞧不上的,她這個人,對自己狠,對別人更狠,她眼里容不下任何人。”他拍拍陸藏的肩膀,“話我帶到了,考慮考慮。” 年輕男人眼圈周圍都是疲憊的紅色,眼里泛著血絲,下巴也因為好幾天沒清理而生出胡渣。 “就這樣吧。” 梁春剛走到門口,就聽到陸藏的疲憊的聲音從身后傳來,“我三天后去上班,讓他們提前準備好資料。” 準備資料?準備什么資料。 墻上的每一行字都爛熟于心,甚至每一句話他都推敲過數十遍,還需要別人給他準備資料嗎? 撕了又怎么樣,變成碎紙又怎么樣,他又不能把自己的腦子敲開,取出關于這個案子深入骨髓的記憶。 客廳里從前滿墻貼著檔案,白板上密密麻麻畫滿關系圖,地上擺著他自己做的模型。 而現在,這里只有兩把椅子。 陸藏坐在椅子上,好像有一陣陣巨浪朝自己拍打過來,但卻直接穿過他的身體,冰冷的扎進骨頭里。 冰冷的快要窒息。 他彎下腰,手肘撐在膝蓋上,雙手捂著自己的臉。 ** 孫三陽也瘦了一圈。 原本就突出的鎖骨變得有些嶙峋,臉上沒什么血色。 但嘴角似有似無的笑容還在。 梁春第二天回所里的時候經過活動區域,看見她坐在墻角,一只手拿著書,另一只手有意無意地搭在腹部。 好像之前發生的事對她毫無影響,除了那道傷痕,她的一切都一如從前,只是現在她沒有了教導員,而是由兩個武警24小時監視著她。 她也不和他們說話,規矩地按照看守所的作息,靜靜地度過她最后不到一個月平靜的日子。 在這期間,申江也只來過兩次,兩次都是自己一個人。 但第二次他帶來了一個讓所有人豎起耳朵的消息——孫三陽的父母和弟弟回國了。 這是個令所有人不能說是振奮,至少說是震驚的消息,但是穿到張武城耳朵里的時候,他還是皺了皺眉頭。 如果不是申江主動提起,沒有人知道兩天前坐著航班飛回國內的一家三口就是孫三陽從未露面的神秘的家人。 他和梁春商量再三,決定不公開這條消息,他們找到申江,提出要見孫三陽家屬的要求,毫無疑問地被拒絕了。 “原本他們趕回來是想簽取保候審的,但是現在居然發展到這種程度,他們也沒必要在這邊耗著,他們是前天回國,但現在去哪兒了我也不知道,可能旅游去了吧。”申江坐在自己自己剛定做送來的高級沙發上,雙腿交疊,好整以暇地看著坐在對面的兩個中年男人。 他聳聳肩,“該走的程序我們會走,不該走的我也會盡我所能去保護我當事人的利益,你們在整個收押期間讓她受了多少次傷我還一次沒跟你們算,是因為我尊重她的意見。”申江的表情有些苦惱,“我的工作很忙,如果你們再來打擾我,我新賬舊賬一起算,到時候就別怪這個案子一拖再拖了。” 梁春和張武城的臉色難看到了極點,他們坐在原地沒有動。 申江則是自顧自地扯過自己的iPad,打開亞馬遜首頁——“哇,孫三陽的書還在第一位呢!”他像是自言自語,但三個人都知道,他就是在說給他們兩人聽,“這么多小孩子看這本書,難免不會被影響,哎,這可怎么辦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