夷山川這個(gè)名字一出口，便沒有人再說話了。

    謝星搖的臉色陡然就白了，她覺得秦綽在掌門念出那名字后，似乎還專門朝她看了一眼。

    偷劍這件事她本來就心虛，只能慌忙移開眼睛。

    “好熟的名字……”霍云水撓了撓頭也沒想起什么。

    霍云山也變得嚴(yán)肅起來，指了指方才霍云水問他的那根倒了的石柱：“就是把那石柱弄倒的人的劍。”

    而后他偷偷做了個(gè)口型給霍云水，后者這才恍然大悟。

    那是十二年前的事，那把劍的主人當(dāng)時(shí)不過是個(gè)初出茅廬的少年，號稱無門無派，不肯說自己的來歷，卻拿著那把夷山川在千鋒會上橫掃群雄，攪了個(gè)天翻地覆。

    少年狂妄，直接就一劍劈倒了這銘刻千鋒會榮光的石柱，把在場的人都嘲了個(gè)遍。當(dāng)時(shí)的循劍宗掌門，也就是謝星搖的師父出手，才壓制住了不知禮數(shù)的少年。

    后來這倒了的石柱，前任掌門也不許人修補(bǔ)，便讓它如此，說是警示后人。

    不知哪個(gè)坐不住的先開了口質(zhì)問：“你這是什么意思？拿這東西惹大家不快嗎？”

    這樣的反應(yīng)顯然也在秦綽的意料之內(nèi)，他仍是裝作不解問：“這怎么就惹各位不快了？我是想著，逢霜?jiǎng)p巧，若魁首是個(gè)女俠便可以拿走，若是個(gè)男子自然還得選把別的。以夷山川的聲名，難道誰拿了，還辱沒了諸位嗎？”

    “可終究，它的前任主人，是個(gè)罪人，大家有些顧慮也是尋常。”趙掌門只是淡淡說著，看不出情緒。

    “劍是劍，人歸人，那人墳頭的草都幾丈高了，諸位還要跟一把劍過不去？”他答道。

    罪人。

    謝星搖聽著周遭許多談?wù)撃撬廊サ淖锶说淖盅郏潜澈笫歉嗟娜瞬桓抑苯犹崞鸬耐拢龥]說什么眉頭卻皺得越來越深。

    秦綽看著那幾個(gè)地位崇高的前輩說了幾句話，最后趙掌門還是收下了他的盒子。

    “若是今次能為夷山川再找個(gè)好主人，也并無不可。”趙掌門點(diǎn)頭叫人拿了下去。

    霍云山輕笑了一聲：“有好戲看了。這么多年個(gè)個(gè)都裝著不愿去碰夷山川這把劍，可到底它那主人太顯眼，連帶著這把劍都驚駭十分，明里暗里打聽這劍消息的人可不少，真說起來，它可比逢霜值錢。”

    轉(zhuǎn)臉?biāo)娭x星搖的臉色越來越差，問道：“你怎么了？”

    她回過神，湊在霍云山耳邊說了句話，二人待大殿前的事情結(jié)束后便一塊兒跟著謝星搖回了她的住處。

    謝星搖伸出手給霍云山把脈：“我先前在山下中的那毒，有個(gè)大夫跟我說，似乎跟合歡宗有關(guān)，她也不知道是什么解法，只能幫我調(diào)理著，所以我就恢復(fù)了五成功力，你幫我看看。”

    本來這千鋒會她也沒打算做出什么大事來，想著慢慢調(diào)理也不著急，但如今  ……

    霍云山倒是爽快答應(yīng)了，把著脈皺了會兒眉便輕松起來，說：“的確是合歡宗里的毒，不過外頭的人早就弄到手了，因?yàn)榻夥ú浑y，所以并未有人專門去配過解藥。”

    “怎么解？”她趕忙問。

    他喝著茶：“合歡宗里的毒還能有什么解法？都是用來輔助練功的，你只需找個(gè)男子跟你交合即可。”

    “可……我做過了啊。”

    “噗。”

    霍云山把水吐了出來，他本來驚恐，但看著謝星搖一臉真誠也沒什么扭捏的樣子，話到嘴邊就說不下去了，反倒顯得他大驚小怪。

    “你這半年在外頭都做什么了?”

    “別，別問了。”她低頭說。

    “那……是不是，陽精未入？”他又重新倒了杯茶，看謝星搖若有所思，以為她是領(lǐng)會了。

    “什么是陽精？”

    “噗。”

    霍云山猛烈咳嗽了一會兒，忍不住拔高了聲量：“你都跟人交合過了你還問陽精是什么？”

    下一刻他就被謝星搖捂住了嘴，氣兒都喘不上來了。

    “不……不許叫。”謝星搖突然意識到這事情說出去麻煩就大了，本想著霍云山是合歡宗的人，談?wù)撨@些事也是慣了的，但對方一激動(dòng)她反倒慌了神。

    她對這檔子事所知道的，最多是那幾個(gè)字眼，然后就是秦綽對她做的事，其他的全都是云里霧里。

    她此刻紅著臉，壓抑著慌亂坐在桌旁，霍云山平復(fù)了呼吸之后從懷里掏出一本書來。

    “你自己看。”他實(shí)在說不下去了，怎么才大半年不見，叫聲小美人就能追著叁條街要打他的人就成了這樣，還真是世風(fēng)不正。

    “這是什么？”

    “合歡宗外門功法。”

    “這東西能隨便給嗎？”她問。

    “嗯……我們的外門功法，通俗一點(diǎn)，就叫房中術(shù)，”看她眨巴了兩下眼睛，霍云山硬著頭皮接著說，“就是男女人倫的一些事情和法子。”

    謝星搖心領(lǐng)神會，就看他伸了手在她面前。

    “五文錢。”

    ……

    還是這個(gè)樣子。謝星搖給了錢正準(zhǔn)備打開，就聽到唐放在外面高喊“師父”，立刻將書收撿了起來。

    她才踏出門，就見到跟在唐放身后的秦綽和溫涼秋。

    “師父，掌門說掠影門的客人要在咱們這兒住，已經(jīng)派了人來打掃空余的屋子了。”唐放說道。

    謝星搖猶豫了兩下，還是上前朝著他們行了禮，對面的二人倒是神色尋常，真像是頭一回見她一般。

    “還請小長老帶路。”秦綽朝她點(diǎn)了頭。

    她這兒往常是沒什么人住的，原本的屋舍也不會時(shí)時(shí)打掃，掌門派來的弟子清理了一番之后謝星搖才帶著秦綽和溫涼秋進(jìn)去。

    這里是半山腰的位置，朝窗外看去便是山間盆地，倒也算得上景色宜人。

    秦綽帶了大概十個(gè)弟子來，好一番收拾也到了晚間，他站在門前看著不遠(yuǎn)處的弟子練功，正出神時(shí)便聽到身后的腳步聲。

    “小長老這么晚了是為何事而來啊？”他不回頭便知道是誰，也知道以謝星搖的輕功，是故意叫他發(fā)現(xiàn)的。

    謝星搖攥著衣袖，怯怯開口：“秦綽……”

    她已經(jīng)習(xí)慣了這樣稱呼他，意識到不對后才清了清嗓子：“秦門主，你為什么……要把夷山川拿出來？”

    他側(cè)過臉，沒有直接看她，夜色里若有若無的笑意讓她更不知所措。

    “不瞞小長老，這大半年總有人來掠影門盜夷山川，我們那地方，也不比循劍宗有那么多武藝高強(qiáng)的弟子，掠影門的弟子都是學(xué)造器的，哪里能扛得住那么多人來擾啊。這把劍是個(gè)麻煩，我便想著借機(jī)送出去，也算送個(gè)人情了。明日那劍就送到循劍宗了，還得請宗中弟子多加防范賊人了。”

    “你……”她深吸了一口氣，開口問，“是不是知道我去掠影門是……”

    她心如擂鼓，卻看秦綽終于轉(zhuǎn)身看著她，是滿臉不解。

    “我與小長老是頭回相見，你何時(shí)去過掠影門？”

    聞言，謝星搖勉強(qiáng)笑了笑，知道他肯定是清楚的，只不過現(xiàn)下準(zhǔn)備跟她裝糊涂到底了。

    “打擾門主了。”她心下難受得厲害，自己也說不出緣由，快步便離開了。

    等她的身影消失在夜色里后，秦綽才收回目光，這時(shí)溫涼秋才從后頭走了出來。

    “人家估計(jì)是來道歉的，你倒好。”她嘆了一聲。

    “我要她當(dāng)從前的事沒發(fā)生過，便是從前種種都不打算計(jì)較了，她明白這意思便好。”

    “你怎么不問問她，究竟是何人指使？”

    “知道她身份，就叫人去查了，多半又是百曉生，得有四五個(gè)都是跟他做生意的。”

    溫涼秋沒說話，秦綽又看了一陣山間景色，回頭時(shí)便見到她一臉欲言又止，問：“你做什么？”

    “我就是在想，先門主，也就是你爹，跟現(xiàn)在的循劍宗掌門是一輩兒的，按理說，你是不是也得叫人小姑娘一聲師姑啊。”溫涼秋掛著笑看著秦綽。

    他面色難看起來，瞥了她一眼回了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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