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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煙一愣,猛地抬頭望向周馳,只見男人滿臉平靜、臉上沒有半分起伏,仿佛那兩個字不是從他嘴里說出來的。 可她清醒地知道,那話就是他說的。 他說求她。 見陸煙滿臉驚愕,周馳掀了下眼皮,瞧著她的臉,繼續往下說了幾句:“陸煙,我這人想要的基本都拿到手了。很多事在我這里確實很難再值得我費心思。” “你要問我使沒使什么手段,我肯定是承認的。只是你這,我多少收了點,沒逼迫你。” “你這人什么都好,就是太過矛盾。有時候你伸手主動要,比自己彎彎繞繞求來得容易。可你倒好,事事都要自己親自求。” 說到這,周馳停頓了兩秒,神情認真地望著眼前的人仔細問:“這么為難自己真覺得好?對身邊人都好,怎么就不對自己好點?” 周馳的聲音低沉、平靜,卻一字一句砸進了陸煙的心里,一下又一下地敲打她的神經、壓迫她最后一絲理智。 最終,她徹底放棄抵抗,任由他肆意戳進她心窩,任由他無情揭穿她面具底下的難堪。 “我往前走一步,你就往后退一步。是不是退到無路可走了才停下來?就這么不信我?” 陸煙下意識搖頭,否認:“沒。” 周馳瞇了瞇眼,追問:“沒什么?” 陸煙緩緩抬眼,神情復雜地看了看近在咫尺的人,出聲解釋:“沒有不信任你,我是不信任我自己。” 說完,陸煙繞過周馳的身影落荒而逃,她知道,她這一次是徹底栽了,也明白那道防線被徹底打破了。 剩下的,只交給時間了,不過她想,應該快了。 周馳站在原地神色淡淡地望著那道背影,見她腳步慌亂、急促,周馳臉上滑過一抹明顯的笑意。 還是能聽進去的,沒白說。 —陸煙走回去時,徐進剛把車胎換好,這會兒正蹲在臺階上洗手。 捧了兩捧水,徐進搓了兩下手上的灰塵、又抹了把臉,抹完,徐進這才睨了眼邊上坐著抽煙的女人,隨口一問:“你不跟尼珍拍照?” 陸煙抽了一口煙,仰著脖子一點一點吐出嘴里的煙霧,等吐得差不多了才回了兩字:“拍了。” 倒完盆里的臟水,徐進拍了兩下褲腿上的灰,一屁股坐在陸煙身邊,轉過臉掃了眼興致不怎么高的陸煙,關懷了一句:“心情不好?” 陸煙沒吭聲,隨手撿起邊上的煙盒扔給徐進。 徐進嘖了一聲,低著頭撕開煙盒蓋,見里面只剩一根,徐進挑了挑眉,扯唇評了句:“最近煙癮挺大。” 陸煙聞言手上的動作頓了一下,臉上卻沒什么表情,壓根兒沒把這當回事。 抽了兩口,徐進彈了彈煙灰,同陸煙交代行蹤:“我下個月得去趟新疆。” 陸煙一愣,轉過頭瞧了兩眼徐進,順著問了句:“去干嘛?” 徐進垂了垂眼皮,嘴上簡單提了幾句:“見個人。這兩年一直待在多則都忘了別處是什么樣了,總得出去走走。總不能一輩子都待在這兒。” “我這人還是不習慣長待下去。去新疆之前,我還得回趟西安,跟我們家老爺子待兩天。” 說到這徐進上半身往后仰了仰,手撐在后面,望著頭頂的天空,感慨:“我覺著這人吧是真不能老,一老就孤獨了、弱了。我們家老爺子年輕的時候那脾氣那叫一個暴,全家就沒人敢跟他犟,全都被他治得服服帖帖的。要敢反駁,他那拳頭粗的棍子就落身上了。” “家里大大小小的事全他說了算,除了偶爾聽我媽說兩句,他就沒聽誰說過什么話。” “我小時候皮可沒少挨打。如今老了老了,倒是經常給我打電話了。你是不知道,我想起他低三下四跟我說話的樣我都忍不住心酸。” “真的,我聽著他在那頭小心翼翼問我啥時候回去,眼淚差點沒包住。” 說到這,徐進聲音哽了一下,眼眶也禁不住紅了起來。 提到內心最深處的東西,任他是男子漢大丈夫還是誰,都只管心軟,心軟到一定程度了,紅眼也正常。 陸煙聽完,垂著眼皮盯了幾秒手上的煙頭,不聲不響說了句:“徐進,我父母都沒了。” 徐進手一抖,煙灰掉在手背,燙得他條件反射地甩了甩手腕,甩完,徐進伸手拍了拍陸煙的肩膀,安撫一句:“誰都要走這一步,你得想明白這事不能強求。” 陸煙聞言,咬了一口煙,望著遠處的雪山張嘴回:“之前求過,沒什么用,就沒求了。” 徐進大手一揮,大氣安慰:“那咱就換個能求的求。這山不轉那山轉,我還就不信,找不到一處能讓你舒坦的。” 陸煙聞言,掀了下眼皮,評了一句:“你倒是看得挺透徹。” 徐進一聽,立馬擺手拒絕:“這話我倆說說就得了。別拿出去丟人現眼,我要真看得透徹,也不至于這么些年了還沒學會跟我們家老爺子好好相處。別看我在外面到哪兒都能吃得開。可我回去了,這氣是一陣一陣受。” “這清官還難斷家務事,我這樣的也不行,誰不是看別人的事看得頭頭是道?要真輪到自身了,誰敢說自己啥事都能拎得清?哪個不是硬拖著走?” 陸煙抽了口煙,抬了抬眼皮,跟著說了兩句:“我活到現在都沒弄明白我活著干嘛的。你差不多得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