存韓?滅韓?
春手上的動作停了一下,“殿、殿下可是想起什么了?” 她竟然知道,我原想春在秦宮呆得比較久,說不定有所耳聞,但她畢竟只是個女侍,即使聽過,也不會比鄭國知道的多。 但看她神色,好像還有意外收獲。 “想起什么?我應該想起什么?”我回頭看她,“關于陸雙你知道多少?” 她愣了一下,才緩緩道來,“奴以前服侍過尚書令大人,大人被賊人掠走后,王上震怒,罰吾等在驪山服役守陵,無令不得離開。彼時……嫪毐逆賊作亂,咸陽各處整肅,血流成河,王上愿意饒吾等性命,大約是看在大人的份上。王上在秦國大索一月,上下戒嚴,都不曾找到大人的行蹤,朝中便有人傳言,大人也許早就為賊人殺害了。吾等便以為,大約要在驪山了此一生,幾月前,卻聽聞王上要大婚,讓吾等前來服侍王后。” 她抬眼看了我一眼,有些欲言又止。 “但說無妨。” “這命令來得奇怪,秦宮女侍成千上萬,卻偏要將吾等從驪山調來。但無論如何,那是離開驪山的好機會,只是……奴不相信大人已經去世了,不愿另投他主。大人對奴寬和仁義,奴雖卑賤之人,亦想回報一二。” 沒想到她平時大大咧咧,還是個有義氣的,“那為何,你又來了這里?” “奴想來看一看,王后是怎樣的人。” 我笑了笑,“替你家大人不平?” “也幸好,奴過來了,才能……” “才能什么?” 春皺眉住了口,似乎頗為苦惱。 “王上說,我就是陸雙?”我慢悠悠問道。 她眼睛一亮,“殿下,幸好奴過來了,才能再見到你!” “你等等……”我看她一副如釋重負激動無比的模樣,連忙抬手讓她冷靜,“你早就知道,我是陸雙?” “那是自然,奴貼身照顧殿下,這世上即便有面貌相似之人,行為舉止,聲音細處又豈能一模一樣。剛剛到殿下身邊,奴就認出來了。” 我咬了咬牙,“那你怎么不早說?” “殿下以鄭國大人之女身份出現,而且似乎忘記了很多人,奴不敢相認。” 有理有據,我揉了揉眉心,“我幾日前才知此事,心里亂得很,你出去吧,我想靜靜。” “諾。” 春退了出去,殿中只剩下我一人。我這幾天腦子里都亂得很,終于算是給陸雙,也就是我的經歷排了一個時間線。我是鄭國之女鄭雙,幼時在新鄭走失,大約是被賣到了邯鄲,在邯鄲遇見當時在趙國為質的秦王,化名陸雙,之后隨他歸秦國,一直在秦國為官,兩年前秦王加冠,我被賊人所掠,然后出現在楚國山間的墨家據點,失去了之前的記憶。按韓式的說法,我的失憶是因為在山間摔了一跤,磕到了頭。現在想來也是謊言,我的失憶不排除人為的可能。 那韓式,墨家,與把我從秦國掠走的賊子之間,有什么關系? 門外響起此起彼伏的問安聲。 “參見王上。” 我看了看天色,還未到日中,廷議這么快就結束了? 一襲玄色王服的身影踏入殿中,長身玉立,風姿卓越,我不由暗自贊嘆,這糊里糊涂結了婚,夫婿光看外表就是萬中無一,倒是運氣不錯。雖然除了韓王沒見過其他六國的王,但我也敢說,天下七國,秦王最帥。 我暗自贊嘆的對象顯然沒有猜到我在想什么,他徑自走到我跟前,我正要行禮,他握著我的手腕就讓我站了起來。 “今日天氣不錯,怎么不出去走走?”音色是一貫的低沉,但語氣帶著幾分慵懶輕松。 我淺笑道,“正要出去,有什么好事嗎?王上今日似乎心情不錯。” 他自然地摟過我的腰,帶著我往殿外走,“既如此,寡人陪你。趙國傳來捷報,秦趙之戰,不久便可分勝負。” “恭喜王上。” 他突然頓住腳步,低頭看了我一眼,微微皺眉。 又、又怎么了!我一頭霧水地朝他眨巴眼睛。然后他便突然伸手抬起我的下頜,俯下身,唇上柔軟一觸即分,就剩下些許涼意。他從外面來,還帶著寒意。 吻雖淺,他看著我的眼神卻深沉起來。 他這狀態我特么太熟悉了,這要是不打斷,今天就別想出門了。 “王上,你之前說的那個滾滾,他是何人,能帶我去見他嗎?” 他終于放開我的下頜,攬著我出門,“好,現在就帶你去見它。” 我們從主殿后面繞過去,沒走多久就見到了一片竹林,初春時節新的竹葉泛著青綠,竹子底部還能見到冒出尖尖的竹筍。 郎衛宮女都遠遠綴在后面,林子里 我沒好好逛過章臺宮,一直沒發現這兒居然有片竹林。 滾滾究竟是何人?它根本就不是人。我看著眼前籠子里那只抱著竹子啃的黑白獸。 “這、這就是滾滾?” 秦王點點頭,“它喜食竹木,這片林子也是為它所建。” 我好奇地走上前幾步,終于引起了它的注意,它圓溜溜的眼睛看了看我,放下竹子撲到了籠子上,“嗯!嗯!” “它怎么了?” “也許是認出你了。” 雖然滾滾看起來比我還要大只,但是好可愛啊!毛茸茸的讓人好想摸,尤其是耳朵,我情不自禁地往前走了幾步,幾乎要伸手去捏它的耳朵了。它也很乖巧,圓溜溜的眼睛看著我,我居然還能看出幾分親近來。 身后的人大手一攬,掐著我的腰阻攔了我和滾滾的相逢場景。 “食鐵獸兇猛,成年后不可靠近,以免受傷。” “嗯嗯!”滾滾拍了幾下籠子,仿佛對秦王的阻攔很不滿。 我回過頭,“王上,這竹林既然是為它而建,為何要將它關在籠子里?這樣它多難受啊。” 話出口我才覺得自己語氣嬌蠻還帶著埋怨,不過秦王并未在意,只是耐心解釋道,“平日也是放養在林子里,今日怕它傷到你,才關起來的。” 我在籠子外逗了它好一會兒,給它喂了竹筍,才和秦王一道盡興而歸,離開前我再三提醒,一定要將它放出來。 “累了嗎?”回去的路上,秦王貼心問道。 我搖搖頭,竹林距離主殿不遠,我當初從楚國的山林里出來,可是全靠雙腿的,哪就這么虛弱了。 “方才聽王上提起,與趙之戰有所進展?那趙將李牧驍勇善戰,王翦將軍終于找到突破之處了?”我有點好奇地問道。 李牧最近風頭正勁,秦趙兩國戰事膠著,秦國竟輸多贏少,能將現在的秦軍逼成這樣的人可不多。放眼六國恐怕也找不出第二個來。 “趙之利劍,破敵之法不在戰場,而在朝中。雖已有眉目,但仍需徐徐圖之。”秦王微微瞇了瞇眼睛,長眸中似有鋒芒,“雙兒,寡人若發兵滅韓,你意下如何?” 我意……等等,不是在講趙國嗎?關韓國什么事啊!它躺著也中槍啊!還有為什么要問我這種問題?這問題要怎么答啊! 我一臉蒙蔽且無辜地看著他,“滅韓?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