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氏春秋
陽泉君“病逝”,華陽太后悲痛欲絕,閉門謝客,名為修養,實則軟禁。與成蛟來往密切的大臣也有許多受到牽連,免職的免職,流放的流放,還有被罰徭役修陵墓去的。 廷議之后,我在章臺宮里跟滾滾玩了一會兒,想著跟嬴政打個招呼就回家。路過主殿時卻看到蒙恬跟一個女子在殿外拉拉扯扯。 我內心八卦的火焰瞬間燃燒,好奇地走近幾步,發現那女子小腹凸起,竟懷有身孕。這是什么狗血劇情嗎?我腦補了一出大戲,又走近了幾步。 emm……看清那女子長相后,瞬間熄滅了我的八卦熱情。女子圓圓的臉,五官柔和,但是眼下青黑,絲毫沒有孕婦的豐潤。正是有過一面之緣的成蛟妻子,那位趙國公主。 上次見她時還是在夏太后那里,她扶著小腹臉色紅潤,神色安恬。如今卻是一副憔悴的模樣。當然這份憔悴從何而來我也很清楚。 兩人都看到了我,女子眼睛一亮,放開蒙恬往我這里疾步走來。 “尚書令?!?/br> 我揖手行禮,“見過王子妃?!?/br> 她立刻伸手扶我,“如今我還算什么王子妃,尚書令不必多禮?!?/br> 我笑了笑,心知眼前是什么情況,“臣還需前往官署辦事,就先告退了?!?/br> “尚書令!”對方急切地拉住了我的衣袖。 我看了一下她的手,她尷尬地放開手,“尚書令可否向王上通報,求他見我一面?” 我看向蒙恬,他搖搖頭,“王上正在與丞相討論政事,不方便見王子妃?!?/br> 我無奈地攤手,“你也聽到了,王上正忙著,王子妃不如下次再來吧?!?/br> 她的眼睛有點紅紅的,“那我可以去尚書令府上拜訪一下嗎?” 雖然知道她要說什么,也知道自己幫不了這個忙,但看她這個模樣,我心中也有些不忍。她是趙國公主,嫁給成蛟也是趙王的意思,政治斗爭本與她無關。 “我現在還需要去官署中辦事……” “沒關系,我可以在外面等?!?/br> 無話可說,我點點頭,我自然不能真的讓這位王子妃在尚書官署外面挺著大肚子等我,是以我只在官署里逛了一圈,就帶著這個尾巴回自己宅子了。 回屋坐定,我讓女侍們上了點心和水果。 “王子妃有孕在身不可勞累,喝點水休息一下吧?!蔽覝芈暤馈?/br> 她神色懨懨,依言抿了口水,看了看案幾上放著的東西,“王上果真愛重尚書令,這離枝是蜀郡運過來的吧。” 我笑了笑不說話,我愛吃荔枝,嬴政經常派人送過來,至于產自何處我倒是沒有細問。 “我也不多說閑話,長安君之事尚書令比我清楚。他是昏了頭,竟做出這種事來,只是他畢竟是王上的親弟弟,還請尚書令憐惜我腹中未出世的孩子,為孩子的父親求求情,求王上放他一條生路,哪怕流放千里也無妨。嬡娘在此銘謝大恩?!?/br> 她干脆利落地附身行大禮,我都來不及扶她。 我連忙親自起身過去將她扶起,“王子妃快請起,臣不敢受此大禮。你有孕在身,切莫動了胎氣。至于王子妃所托之事,臣并非不想幫忙,而是愛莫能助。王上已經下了令,現在已經沒有轉圜的余地了?!?/br> “尚書令,你我同為女子,又同出于趙國,看在這個份上你就幫幫我吧,我不想我的孩子一出生就沒了父親。眾所周知,尚書令最得王上恩寵,只要你肯相勸,說不定王上會念及手足之情,網開一面的?!?/br> 她一邊抽泣一邊說。 我嘆了一口氣,“王子妃,你太高看我了,該說的我都說過了,王上該下的令也已經下了,如今再說這些有什么用,還不如你好好保重身體,平平安安地把孩子生下來?!?/br> 這個情根本不用求到嬴政那里去,數萬叛軍都不能放過,更何況作為主角的成蛟呢? 她在我這邊哭了足有半個時辰,才終于體力不支,我讓女侍將她送回。看她虛弱地被女侍攙扶著出去,我心中不由唏噓感慨,如今陽泉君已死,華陽太后被軟禁,成蛟的母親楚夫人則被送到了芷陽宮與她過去的那些“姐妹”們一起為莊襄王守陵,這輩子應該也不會再出來了。楚國一脈幾乎全軍覆沒,這是嬴政和呂不韋合力的結果,或者說這是呂不韋想要做的事,而嬴政正好跟他目標相同,于是推了一把。 秦王政六年春,呂不韋率軍凱旋而歸,抵達咸陽。一起到的還有蒙驁老將軍的棺槨。 嬴政出章臺宮相迎,厚葬蒙驁將軍,并為呂不韋舉辦了盛大的慶功宴。呂不韋如今已位極人臣,無論是爵位還是官職都不可再進一步了,于是嬴政又封賞了他三川郡的大片土地。 身為臣子,做到封無可封賞無可賞的地步,已是十分危險了,倘若處在這個位置上的是王翦,又或者是蔡澤,那么他們必然會十分慎重,然而呂不韋卻似乎被這遮天的權勢迷了雙眼。他在洛陽修建宮殿,富麗堂皇不下咸陽宮。 “你聽說了嗎?相邦大人令門客所編的書,名叫呂氏春秋,如今在咸陽廣為流傳,相邦大人將它寫在紙上,張貼于咸陽各處,但凡有人能增刪一字,便可得千金?!毕脑卤P腿坐在席上,一邊吃水果一邊嘰嘰喳喳道。 我看她這形象全無的樣子,有點想嘆氣,當年怎么會覺得他是一個優雅有禮的淑女呢?自從她跟司馬昌成婚以后,她簡直是釋放天性,越來越像司馬昌了。 至于呂不韋編的那本呂氏春秋,這些日子在咸陽可是流行話題,哪怕我再不關注,消息都會往耳朵里面鉆。 “再好的書,要仔細挑也總能挑出幾處可修改的地方來?!?/br> “可是這都已經半個月了,也不見有人拿到這千金懸賞。要我說既然你這么有自信,不如你去將它拿了來?” 我斜瞄了她一眼,“你如今講話是越來越像司馬昌了。即便我真能找到刪改的地方,也不敢出去拂了相邦大人的臉面。” 呂氏春秋是由呂不韋手下無數能人志士所編,固然寫得很不錯。但是全咸陽也不可能沒有一個人能找出其中的錯漏,無人出手很大一個原因,是因為這本書的編纂者是呂不韋。 “真沒意思,那這樣的話豈不是無人可以得到這千金懸賞了。罷了不聊他,你如今都年過及笈了,以后怎么打算?王上那邊可有說起?” “說起什么?” “自然是說起何時娶你啊。如今咸陽上下誰不知道你跟王上的關系,王上后宮空置,難道不是為了娶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