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他面上極為恭敬客氣，盡心地帶我參觀詳解。

    “少府文書大多藏于咸陽宮中，常年有人在那里值守管理。至于平日群臣奏章，待王上批閱后，不需要返還的，便存放于此間書庫之中。”

    趙章帶我來到了一個足有兩層樓高，占地與體育館相當(dāng)?shù)慕ㄖ啊Ｎ覍@個時代基建能力的認(rèn)識，在我看到各國王宮，黃河上的樓船，橫跨渭水的大橋時便已經(jīng)習(xí)以為常了。所以見到這棟建筑我也很淡定。

    趙章與守在門口的小吏打了個招呼，掏出鑰匙打開了門。

    進門時有一股木頭的味道鋪面而來，映入眼簾的是一排排巨大的架子，上面堆滿了竹簡。

    “這邊是歷年來的群臣章奏，這邊是尚書吏記下來的廷議問對。”

    簡直就是個藏書庫，尚書官署的藏書庫就這么大，咸陽宮內(nèi)的藏書處不知又是何等規(guī)模，抽空可以過去看一下。

    從藏書庫出來，就看到前院里放著好數(shù)十個大箱子，小吏們正在將竹簡放入箱子中。

    “這是今日的章奏，已經(jīng)是第五車了，要送去相邦大人府上的。”趙章解釋道。

    我點點頭，呂不韋看了章奏后，會整理向嬴政和趙太后匯報。如今太后帶著嫪毐搬去了雍城，便只是向嬴政匯報了。但是這只是個形式而已，想也知道，呂不韋會先將章奏看一遍，群臣還有敢在章奏中言他之過的人嗎。更別說他會不會將于自己不利的消息壓下，或者修飾一番再行稟告了。

    “一日要送幾車？”看著搬竹簡的人氣喘吁吁的模樣，我皺了皺眉，竹簡這個載體啊，拿在手里手感很好，但單位體積的信息量確實太低了，牽扯到大量文書的時候就非常不方便。

    “少時六七車，多時十余車，到了各地章奏匯聚的時候，那數(shù)十車都是不夠的。”

    我搖了搖頭，話說紙怎么做的來著，應(yīng)該是木頭吧？要不要得空研究一下？

    我之前的尚書令年紀(jì)大退休了，之后便一直是趙章在管理，所以他名為尚書丞，其實干了好幾年尚書令的活。如今我初來乍到，自然仍是他在管理，我一時倒也無從插手。

    尚書令雖手下也有百余人，但在廷議之上，也只能站在最末的靠門位置，離嬴政最遠的地方，幸好我這一世沒有近視，不然連臉都看不清。

    燕趙之戰(zhàn)的消息源源不斷地傳到咸陽，李牧率領(lǐng)趙軍連奪燕國兩城，燕王即刻命劇辛領(lǐng)兵十萬馳援，趙國這邊也是又派出了一支軍隊兩路夾擊。

    “……如今燕趙之戰(zhàn)正酣，不如趁此時機，我大秦出兵河?xùn)|，收復(fù)失地！”樊于期一副躍躍欲試的表情。

    “王上，臣也認(rèn)為此乃東出之機，不可錯失。”

    秦國大臣基本上是全員鷹派，出兵的呼聲是一邊倒的。

    “臣以為此番先出兵魏國為好，趙國為燕所牽制，暫時也無暇支援，但若同時進攻趙魏兩國，令東方六國起警惕，難免又有合縱抗秦之聲。”蒙恬出聲道，“祖父正在秦魏邊境駐守，也不需大肆調(diào)兵。”

    “中郎將年紀(jì)小，莫不是被聯(lián)軍嚇破了膽？臣愿領(lǐng)軍攻趙，十萬人足矣。”樊于期主動請戰(zhàn)。

    蒙恬臉色有點不好看，之前蒙驁輸了與聯(lián)軍的戰(zhàn)役，雖然并未受到任何處罰，但也惹得流言紛紛，即便后來蒙驁帶兵平復(fù)了晉陽之亂，又收復(fù)了些失地，但仍對他的名聲造成了一定影響。

    “王上，臣也愿領(lǐng)軍攻趙。”一個清朗的聲音，來自站在最前面的一個少年之口。

    少年不過十四五歲年紀(jì)，身形修長但顯得有些單薄，眉眼間與嬴政有幾分相似，但更清秀些，氣質(zhì)截然不同，有種書卷氣。

    長安君成蛟，嬴政的異母弟。

    我看到嬴政似乎皺了皺眉頭，這時呂不韋上前一步道，“王上，既然長安君與樊將軍皆有領(lǐng)兵之意，不如令長安君為將，樊將軍為副將，率十萬軍攻趙。再令蒙驁將軍領(lǐng)兵攻魏，兵分兩路。”

    呂不韋一開口，有些嘈雜的殿內(nèi)安靜下來，安靜了幾秒鐘，只聽得熟悉的低沉聲音，“……就依仲父所言。”

    這樣是不是有些冒進，我心里有幾分擔(dān)憂，不過此時顯然也不適合提出來。莊襄王時呂不韋一直是支持嬴政的，沒道理會跟成蛟那邊交好，如今讓他們領(lǐng)兵又是為什么呢？

    散會時已是日過正午，我剛走出殿門，就聽到后面有人叫我。

    “中郎將？”

    蒙恬拍了拍我的肩膀，“還像以前一樣喚我蒙兄就行，你可是直接去司馬府？”

    今日是司馬昌與夏月大婚之日，前幾天司馬昌親自來我宅子里送了帖子。

    我笑了笑，“我先去昌文君府上見新娘子。”

    蒙恬愣了一下，才道，“我倒是快忘了，你是女子。”

    你這話我都不知道怎么接啊！

    雖然目的地不同，但都是要過橋往北的，倒也順路，出宮后我剛爬上馬車，蒙恬便跟著爬了上來。

    “你不是騎了馬嗎？”我一臉蒙蔽。

    “讓侍從給我牽著了，今日疲乏，還是坐車輕松。”

    蒙恬長年習(xí)武，身體素質(zhì)非常好，我才不相信他在宮殿里站了半日就乏了。

    “長安君去年娶的夫人便是趙國公主，如今卻自請為將攻打趙國，實乃怪事。”蒙恬皺著眉壓低聲音道。

    成蛟娶妻了？！他跟我一樣大吧。

    “而且那樊于期當(dāng)年可是陽泉君的門客，向來跟長安君親近。莫非是要給長安君掙軍功？”

    蒙恬的話拉回了我偏移的重點。成蛟娶了趙國公主，反手就自告奮勇攻打趙國，確實很奇怪。倒不是說夫妻感情，娶趙國公主本就是為了借趙國之勢，如今又與趙國敵對，那不是白娶了？

    掙軍功倒也說得過去，那為何非拿趙國下手？韓魏都在邊上站著呢。

    我覺得似乎有哪里不妥當(dāng)，一個支持成蛟的將軍，再加上十萬大軍，趙國公主……

    “莫非……”

    “莫非什么？”蒙恬期待地看著我。

    我搖了搖頭，“不過猜想而已。”

    以呂不韋的能力，難道看不出其中有蹊蹺嗎？他為何要相助他們呢。還有嬴政，他竟也答應(yīng)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