啟程魏國
我低聲嘟囔,“我會小心的,不會暴露……而且,王上悉心教導,不就是希望雙能為王上,為秦國出力嗎?如今怎么又瞻前顧后起來…” 他欺身近了兩步,我抬頭看他,只能看到他緊抿的嘴唇和緊繃的下頜,總覺得他下一秒就要伸手掐死我的樣子…… 不過他到底還是沒做出這樣血腥的行為,只是嘆了口氣,“陸雙……” “要去多久?” “信陵君不是個好對付的人,一朝一夕是解決不了的,少則一年半載吧。”我不太確定地道。 一時陷入了沉默。 想了想,我開口道,“呂丞相于先王有恩,深受器重,如今大臣中多有與其交好,受其恩惠之人,我離開后,王上暫時不要與他起沖突的好。” 他沒反應。 “……是我多慮了,王上向來持重,其中得失自有打算。” “我會派暗衛跟隨你同去。”嬴政終于開口道,“還有太醫陽,以防萬一。” 我松了口氣,向他笑道,“王上真好。若是反間計不成,就讓陽毒死那個信陵君算了。” 這當然是說笑的,信陵君養了那么多門客,身邊能人異士眾多,要接近他,給他下毒可不是輕易的事。 陽自從無法醫好嬴異人之后,陷入了攻克疑難病癥的漩渦中不能自拔,我上次看到他的時候,他眼下烏青一副快要猝死的樣子,帶他出去換個環境也好,免得他在太醫官署里鉆牛角尖鉆到死。 嬴政站得離我很近,突然伸手探向我的臉,又停了下來。 我摸了摸臉,“我臉上有東西嗎?”總不會是要打我吧? 他抿了抿唇,拂袖回到了座位上,拿起水杯喝了口水,握著水杯的手骨節發白,感覺用了很大的力氣。 但他的語氣卻已經恢復了平靜,“還有什么需要的嗎?” “啊…還需要錢,不過這個我向呂丞相要吧。”我向他眨了眨眼睛,“丞相大人應該很樂意提供。” 呂不韋有錢,不拿白不拿。 “何時動身?”嬴政拿著水杯在手上轉了轉。 “戰事膠著,越早越好,如今信陵君在東方諸國間名聲大震,只需輕輕加一把火,魏王必會心懷猜忌。”我頓了一下,“只是王上十月即位的大典,我就看不到了。” 雖然現在正與聯軍交戰,儀典不會大辦,但只要想想親眼看到兩千多年前,秦王即位的大典,就覺得很令人興奮呢! “不過,等王上加冠之時,我一定會親眼見證的,王上給我留一個席位哦。” 他抬眼瞥了我一眼,“這么說,你莫非打算去七年?” 我連忙擺手,“當然不是啦!” 好不容易順完了嬴政的毛,再問呂不韋敲了一筆錢已是半月之后的事了。五國聯軍撤、軍、了……對,雖然聯盟仍在,但已從函谷關前撤離。大概是魏無忌也認識到,聯軍不能打持久戰,拖下去人心散了隊伍就不好帶了。不如先退而休憩,再圖后事。 雖然橫在眼前的戰事稍得平息,但畢竟聯盟還在,魏無忌也依舊是聯軍統帥。魏無忌這個人,三番五次聯合諸國抗秦,留著始終是個禍患。呂不韋和群臣一商量,還是決定按原計劃行事。 于是我便踏著春色啟程了,帶著熊貓眼的陽,宮女絮,以及兩個嬴政派來的暗衛。為了不引起注意,可算是輕裝簡行,就一輛馬車的行頭。 好在戰事已經停了,我們可以從函谷關出關,不然又得繞一個大圈子。 函谷關谷道位于澗谷之中,深險如函,故而得名函谷,谷道狹窄處僅容一車通行,確實是個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易守難攻之地。我挑開車簾看著邊上聳立的山壁,頗覺雄偉壯麗,趁著排隊出關的時候,我在給嬴政的書簡上描寫了一番函谷關的景色。 我們每隔幾日就會通一次信,通過暗衛專門傳信的渠道送信。嬴政回的字都很少,我總是洋洋灑灑寫一大堆,不過一旦我幾日不寫,他還會寫信過來催問。 【……當年我們未曾過函谷入秦,希望來日可與王上共賞此景。】 我寫完最后一句話,自覺文學水平有了提升,將竹簡上的字跡吹干,再卷好。 “蕉叔。”我開口把蕉叫了過來,他正騎著馬跟在馬車邊上。 兩個暗衛一明一暗,蕉扮作護衛在明,另一個暗衛許昭在暗,以防萬一。 蕉看到我遞過去的竹簡就熟門熟路地接過放了起來,笑道,“今日便送出去。” 函谷關外還有干涸的血跡沁在土地上,斷裂的武器,破損的甲片,空氣中彌漫的難言氣味,都在提醒人們這里不久前還是一個戰場。不過尸體倒是沒有看到,大約是都被掩埋了,一般情況允許,將領是會派人打掃戰場,為戰死的軍士收尸的。 “娘子,出關后便要處處小心了。”蕉的聲音從車簾外傳來。 函谷關外被五國聯軍攻克,如今聯軍撤去,只派了少量兵力占領城池,大約五國暫時還沒商量好利益分配的問題。也就意味著,這一帶會非常亂。 不過我們運氣還不錯,到了傍晚快要接近一座城池時,也沒有遇上什么意外……馬車突然卡了一下,我差點磕到馬車壁上,還好絮眼疾手快地把我拉住了。 “吃的!交出來!”外面吵吵嚷嚷的聲音中隱約能聽明白意思。 我就不該立什么flag,說什么來什么可還行。 我挑起車簾一角偷偷看了一眼,只見山林里跑出一大群衣衫襤褸的人……都不能叫襤褸了,還有衣不蔽體的!有些手上拿著矛戈,有些則拿著木棍,還有赤手空拳的。一個個都是面黃肌瘦,瘦骨嶙峋,襤褸的衣衫下能看到肋骨。與其說是強盜,不如說是更像難民。 不過他們干的顯然是強盜的事情。 “拿出來!拿出來!” 人群一邊叫著,一邊拿手上的矛戈戳馬車箱,在馬車壁上發出令人煩躁的噼啪打擊聲。 蕉抽出長劍過來將他們驅開,“速速退去,否則叫爾等身死此處!” “人少!打他!”人群中有人叫了一聲。 人群一擁而上,蕉不再克制,手中長劍飛舞,血液飛濺間便是幾人癱軟下去,但是同伴的死并沒有阻止這群人,他們依然不顧一切地往上沖,將馬車團團圍住。 這時候就顯出人少的劣勢來,蕉就是武功再好,也很難防住每個方向涌過來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