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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時候開始的?” “高中。” 沉默了一會,她又問:“止疼藥管用嗎?” 她在《小游園》里從來沒見主角服用過止痛藥,連妖怪都看不下去,勸說他,新時代了,醫學很發達,吃點止痛藥吧,他也固執地不吃。 “不管用。”他回。 “哎。”王子舟長嘆一口氣。 怎么辦,我翻譯《小游園》的時候,看到主角頭痛,要代入你的臉了。 她甚至能想象他蜷縮在堅硬地板上,頭發都被冷汗浸濕的樣子。 我想捋開他汗濕的頭發,撫摸他的額頭和緊閉的眼睛。 王子舟嚇得打了個哆嗦。 我瘋了!這可怕的過敏後遺癥! 第10章 「辛德瑞拉與藍雀」 王子舟試圖喝口咖啡來抑制這種瘋狂的念頭,咖啡杯卻早就空了。她尷尬地喝了一口空氣,放下杯子問道:“那你現在是……” 陳塢回:“發作期。” 啊,發作期。 王子舟曾在《小游園》里看到過那樣的描述—— 說這種頭痛就像一個暴君,無法討好,亦無可能被推翻,能否輕松度日全看它心情好壞。然它又是極度的任性,你再小心翼翼它也會突然賞你一巴掌。即便這樣它也覺得不過癮,接下來的每一天幾乎都會把你拖起來揍一頓,偶爾中午、晚上甚至半夜也會突然發瘋揍你,揍到它心滿意足,終于肯放你輕松一陣子。 你如釋重負,重獲自由,但你也不知道這自由能維持多久,可能一個月、兩個月、三個月……運氣好的話說不定一年、兩年……甚至更久,直到你差不多已經忘記了這個暴君,某個清晨,忽然一個巴掌就甩了過來。 啊,原來這個暴君還記得我。 如此重復多輪,說不定已經過去了七八年,你已經很清楚這個暴君的脾氣了,你試著揣摩它的心思,用盡辦法嘗試與它握手言和,卻收效甚微。 你疲倦了,偶爾也有些絕望,但總的來說,還是在暴君的千錘百煉中變得更強了一些,畢竟眼眶額顳的一點風吹草動,你都已經能精準捕捉,對接下來要面對的疾風驟雨也都了如指掌,痛就痛吧,你說著,一個巴掌甩了過來。 那是一種什么樣的心情呢?王子舟想。 “今天沒有痛嗎?”王子舟問。 “不知道。”陳塢說,“可能僥幸逃過一劫,也可能來得晚一點。” 王子舟覺得他說這話的時候,彷佛一個等待暴君登門的冷宮妃子——暴君遲早要來,但不知道他幾時來,等著吧,只是等著。 太平靜了,像在說別人的事。 王子舟又捕捉到了那種微妙的“游離感”。他在接談睿鳴電話,在池田屋吃飯時都流露出了這種狀態—— 我在這里,我又不在這里;我是我,我又不是我。 王子舟有點擔心,直覺告訴她這也許不是什么好的訊號。想深究,但又不太敢深究,為擺脫這種糾結不安的心情,她乾脆換了話題,說:“你最近在忙什么?” 他說:“看書看論文,做題做飯,跑步走路。” 好單調的生活,和我一樣,王子舟想。 她說:“做題是……數學題嗎?” 陳塢想了想,拿出僅剩10%電量的手機,解鎖點亮螢幕,說:“幫日本高中生答題,數學和英語。”他說著大方地把手機遞過去,王子舟看到了那個應用程式——“モバイル家庭教師”,大概猜到了它的用處。 “是學生上傳不會做的題目,給出解答是嗎?” “嗯。”他說,“你可以點開看。” 王子舟根本無法克服那種誘惑——拿著別人的手機,點來點去。她同時又想,換成我肯定不會把手機給別人看,他為什么讓我看他的手機? 她很小心地點進去,里面有顯示“解説數”及“ランク(等級)”,居然還有學生給的評價,往下一刷都是五星好評——真是一個好老師呢! “這個積分是做題掙的嗎,做什么用?” “檢視題目要扣除一部分積分,答完之後,對方確認無誤,可以返還并累積積分,積分可以兌現。” “啊做題原來可以掙錢。”王子舟恍然大悟,“我也要下一個。” 她立刻拿起自己的手機,開啟App Store下載了同樣的程式。 等待下載的時候,陳塢問:“你打算做什么科目?” 王子舟說:“我也要做數學和英語!”她說完又問:“做好的題目拍照發給對方就可以嗎?” “最好用iPad寫。”他說,“過程太費紙了,一張可能寫不完——你得讓學生明白為什么這么做,不能跳步驟。而且,拍照可能拍不清楚。” “答不出來怎么辦?” “答題是有限時的,答不出來會扣掉你為了檢視這道題目使用的積分。” “好殘酷!那怎么判斷我是錯的還是對的?” “學生來判斷。” “可我如果做對了,他非說我是錯的怎么辦?” “他判定你做錯,這道題會轉給下一個人,你們都可以看到這個過程,如果下一個人的結果和你一樣,那你可以投訴他,這條錯題記錄就可以消除。” 王子舟重新看了一眼App上的“解説數”,總數已經上千了——做家教,面對的客戶就那一個,做這個,可是面對無數個小客戶,無數個日本高中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