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母親把錢給了meimei，讓她當做私房錢，以防萬一。

    就這樣，jiejie得不到母親經濟上的援助，也無法在被丈夫打罵后跑回家。她徹底失去了娘家，也徹底失去了在丈夫面前的話語權。

    jiejie依然平靜地接受了這一切。

    如她所言，她認命了。

    婚后，jiejie與meimei、母親斷絕了來往，她接受了那個好吃懶做的丈夫，獨自扛起了家里家外幾乎所有的活，也忍下了丈夫對她毫無緣由的毆打和辱罵，只求能靠自己把日子過得好一些。

    她的悲慘遭遇、她的勤勞和忍耐，連她的左鄰右舍都為之震驚。

    人心都是rou長的，村民們都覺得jiejie性格好命又苦，憐惜她。在她因為干活不方便、把戴了多年的頭套摘下來后，他們漸漸習慣了她那張丑陋的臉，接納了她。

    jiejie融進了村民之間，成了鄉村婦女中的一員。

    日子一天天過去，隨著jiejie那雙本就不太細嫩的手越來越粗糙、手心里的繭子越來越厚，她的家看著也越來越像模像樣了。

    她在院子里墾了一塊地，撒了許多菜籽，勤著澆水施肥，現在菜都長出來了，綠油油的一大片，隨吃隨摘，就算不拿來做飯，看著也是生機勃勃，讓人心情愉悅。

    她撿了碎磚，圍出了一個小小果園，栽了幾棵杏樹和桃樹苗，樹苗已經成活，細細的樹干里抽出了新枝，新枝上發了新葉，過不了幾年，每到秋天，這幾棵樹上就會掛滿粉紅的桃子和橙黃的熟杏子。

    她還栽了籬笆、去林子里砍木頭做家具、用竹子引了水流做成天然的水龍頭、養了兩只肥肥的兔子和一群可愛的小鴨子……

    人就是這樣頑強的生物，只要心懷希望，哪怕陷進污泥里，也會在泥里掙扎著開出一朵花來。

    jiejie的生活越來越好了。

    她以為，只要她努力，她勤快，她的日子就會一直這樣慢慢地好下去。

    在她被丈夫打到流產、滿身傷痕地躺在炕上做小月子之前，她都這么天真地以為著。

    這是jiejie養傷的第五天。

    此時此刻，屋子里靜悄悄的。

    火炕沒人燒熱，硬邦邦，冰涼涼，jiejie躺在炕上，身上只蓋了一條薄被，那被子是王麻子從柜子里隨便抽出來的，潮乎乎，滿是難聞的霉味，她的身下連條褥子都沒鋪，坑坑洼洼的水泥面硌得她渾身發疼。

    大半天沒有喝過一口水，jiejie的嗓子干得像火燒，她的嘴唇也裂了，流了血，血跡因為時間久而干涸變色，化為了唇瓣上一道道觸目驚心的醬紅色傷口。

    好渴。

    炕上倒是放了一個茶缸，缸里沒有一點水。

    jiejie艱難地撐起身子，想要去廚房舀點水，但她僅僅抬起上半身，就牽動了身上的傷口，剎那間，整個身體像要裂開了一樣，痛得她跌回了炕上。

    jiejie蒼白著臉，舔了一下嘴唇。

    滴答。

    就在這時，一滴水落在了她的嘴巴里。

    jiejie抬頭看向天花板，那面墻上裂開了一道縫隙，縫隙蜿蜒如長蛇，大約有兩米長，水珠不斷地從縫隙中滲出來。

    昨晚下了暴雨，房頂上積了不少雨水，這水里還有灰塵和苔蘚的味道。

    jiejie張開嘴巴，去接漏下的雨水。

    一滴水珠似乎感受到了她的焦急，很快變大變重，脫離了天花板，朝她砸了過來，卻是落在了她的眼角，緩緩滑落。

    像是冰涼的眼淚劃過臉龐。

    這種久違的感覺讓jiejie愣了愣。

    她有多久沒哭過了？

    好像，從她嫁人后，她就沒再掉過一滴眼淚。

    她認命，她是不該來到這個世上的人，她活該經歷百劫千難，所以哪怕母親再偏心，哪怕丈夫對她再壞，她只把這些當做是她應當受的苦，沉默地承受了。

    可是啊。

    jiejie摸上自己的小腹。

    即便她如此順從，命運也從不肯善待她。

    干涸許久的眼眶逐漸濕潤，jiejie的眼前像是有水霧氤氳，水霧越來越濃，即將匯聚成眼淚滾出來。

    突然，屋子的大門被人推開，幾道零碎的腳步聲越來越近，緊接著響起王麻子粗啞難聽的聲音，“她人就在屋里呢。”

    聽到那男人的聲音，jiejie的眼淚憋了回去，隨之浮現在眼中的，是濃烈的恨意。

    殺。

    哪怕是去求神，她也一定要殺了這個男人。

    她的孩子已經沒了，她的人生也不會再壞了。

    她沒什么豁不出去的了。

    jiejie歪過頭，死死盯著里屋的門，很快門就被人一把推開，王麻子那張又丑又老的臉出現在了她的視野里。

    雖然沒有看到人影，但jiejie猜，王麻子的身后應該跟著尊貴的客人，因為他在進屋后立馬回身做了個“請”的手勢，臉上帶笑，滿臉的橫rou堆積起來，每一條褶皺里都閃著名為諂媚的油光。

    jiejie心里一慌。

    她好像知道來的人是誰了。

    jiejie甚至來不及把自己伸出被子外的、穿著破了洞的襪子的腳收回來，meimei就走進了屋里，將她狼狽的樣子盡收眼底。

    一瞬間，jiejie的臉色白了一個度。

    那是恐懼，那是恥辱。

    看到這家徒四壁的殘破景象和炕上虛弱的jiejie，meimei吃驚地瞪大了眼睛，眼圈立馬就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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