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雪深抬眸看了一眼，顧輕塵一席白衣，如謫仙一般從拐角處負(fù)手而來。

    “讓孩子們好好聊聊，我們換處地好好敘敘舊。”說著，顧岸攬過江堯的肩往遠(yuǎn)處走去。

    顧輕塵來到了面前。

    “顧師兄。”江雪深眉眼為斂，禮貌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

    顧輕塵薄唇微抿，從懷中掏出一瓶藥遞了過去：“出藻丹，不必為了與我賭氣和自己的身體過不去。”

    藥是用琉璃瓶裝的，在陽光下略有反光，刺得江雪深有些眼酸。

    她沒有去接。

    顧輕塵頓了頓，繼續(xù)道：“上次的事，是我言重了。”

    “婚約，還可照舊。”

    江雪深似乎沒聽清，杏眼微微睜圓，有些不可思議。

    百花臺上空無一人，但她似乎又聽到了當(dāng)日那出折子戲，聽到他說“既如此，婚約也可以作罷。”

    但他現(xiàn)在又說：“婚約，還可照舊。”

    江雪深歪了歪頭，實在不是很明白。

    她想起有一年的中秋，他約她在千燈鎮(zhèn)相見。

    她便從天亮等到天黑，等到天公不作美，落了一場淋漓的大雨，她還是小心地將買給他的兔子燈護(hù)在懷里，卻到底沒有等到他。

    直到后來才知曉，那日他見到了月蘅仙子。

    事后，他似乎有些抱歉，但說出口的確是：“你可以不必等我。”

    說要她等的是他，讓她不必等的是他。說要娶她的是他，婚約作廢的是他，現(xiàn)在說婚約照舊的依然是他。

    她好像有些看不清他。

    明明這么近的距離，卻像籠著一層山嵐，分外模糊。

    半晌，她輕輕開口，說的確是毫不相關(guān)的話題：“馬上要論劍大會了，顧師兄覺得我可以嗎？”

    顧輕塵愣了一下，他這些日子也聽說過江雪深是如何變化，如何劍意超群，如何博得頭籌。

    但那不過是僥幸吧。

    他不說話，江雪深繼續(xù)道：“我可以。有人說我可以，我想相信他。”

    第30章 江姑娘未來恐怕會被長久囚……

    顧輕塵不懂她突然講這些做什么, 眉頭緊蹙，剛要說話，便看少女又微微揚(yáng)起了下巴, 一雙黑漉漉的眼睛溫柔明凈。

    “顧師兄, 我已經(jīng)向過去告別了。”她笑了笑，“婚約的事情，開始結(jié)束都由你說, 這一次也聽我講講吧。”

    “婚約就這么作廢，也挺好的。”

    江雪深說話時總是含著淺淺的笑意, 就像江南煙雨中的山水，你不知她究竟是難過是開心還是在賭氣。

    她的聲音軟軟糯糯，總是顯得文質(zhì)彬彬的樣子。

    顧輕塵不由多看了她一眼。

    她好像一直如此，從未見過她有什么特別起伏的情緒。

    他知道當(dāng)初是她八百里加急，拖著一身低微的靈力，在硝煙彌漫的鹿野山找到重傷的自己, 用瘦弱的身骨背起他, 一路回到煙雨江南。

    他覺得她應(yīng)該是喜歡他的, 于是借著這個“救命之恩”的名義, 第一次接受這個父親強(qiáng)塞給他的未婚妻。

    他說：“來日必定三茶六禮，以心為聘。”

    說這話時他一直看著她, 本以為她會低眉垂眼, 半羞半喜, 但她卻仍是那副溫柔明凈的模樣, 含著三分看不出真假的笑意說：“好。”

    此后，無論他怎么輕視她，無論他為了別人放棄過她幾次，她似乎依舊含著這三分笑意, 默默接受，就算是百花臺那一次，她仍是一言不發(fā)，轉(zhuǎn)身離去。

    越想看清她，她好像離得越遠(yuǎn)。

    但并不重要，他不喜歡她，她的喜歡對他來說也只是拖累。

    原本就是父親氣他私自悔婚，逼他來道歉。

    這樣很好。

    他很想這么說，這樣很好，但看著她嘴角的笑意，卻忽然感覺有些刺眼。

    心底像是有什么在用力攪動，他不知道這情緒從何而來，為何而來，只能盯著她，冷淡道：“是嗎，如果我不呢？”

    江雪深愣了愣，很快想到曾經(jīng)看過的話本子里，就寫過，有這么一種人，得到時不珍惜，失去時不甘心。

    顧輕塵大抵就是不甘心。

    但她與他不同，要不就傻兮兮地像以前一樣接受所有的屈辱，但說出口的話，她不可能再收回。

    江雪深在心里嘆了口氣，面上笑得更溫和了：“顧師兄，我不會嫁給你了。”

    .

    大護(hù)法正在打理盆栽的時候，卻見他們魔尊大人忽然就跑進(jìn)屋，提起紙簍就開始翻找起來。

    “魔尊大人不是去找江姑娘了嗎？”大護(hù)法詫異地往屋外瞄了一眼，卻沒看到那位江姑娘的身影。

    慕朝翻找的手頓了頓，驀地抬起頭，冷冷道：“誰說我是去找她？”

    王順說的。

    王順還說纏綿悱惻的愛情故事往往從離別開始醒悟，從此她逃，他追，江姑娘未來恐怕會被長久囚于赤海，成為一只金絲雀，日日夜夜不得出門。

    王順說的時候，大護(hù)法想象了一下他們魔尊挑起江姑娘的下巴說：“女人，你只能屬于我一人，只要你愿意，這天下，我拱手于你又有何難？”

    不行，簡直毛骨悚然，起雞皮疙瘩，哦不對。他已經(jīng)死了，起不了雞皮疙瘩。

    大護(hù)法沉默了許久，到底還是沒有把王順賣了，這家伙說書還不錯，死了怪可惜的。

    “是老奴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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