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4)
因為趙父心里很清楚。 可他清楚歸清楚,依舊繼續放任,沒有作為。 秋昀倒了杯水遞給趙父,也不給他做思想的準備,直接說:我二次分化了。 砰! 趙父剛端起的水杯從手中滑了出去,砸在了地上,發出清脆的碰撞聲,濺起了一地的水花。他卻是猛地站起身來,一把抓.住秋昀的手,似是不敢相信一般地問:你二次分化了? 嗯,是Alpha。秋昀不動聲色地抽回手,平靜地說。 好好好。趙父難掩激動地打量著兒子,這才發現兒子竟然抽條了不少,五官輪廓也深邃了許多:先回家,我把這個好消息告訴你.媽,你.媽這些年心里一直遺憾沒生個Alpha,你現在二次分化了,她肯定會很高興的。 秋昀微微一怔,顯然是沒想到趙母心里還有這么個想法。 Alpha就跟正常小世界里的男孩一樣。 在一些思想老舊的人心里,是為家族傳宗接代的封建思想。趙母那么疼愛趙延安,秋昀還以為她并不在意這個。 合著她也難逃這種封建思想? 不過,就算他二次分化為A,趙母也不會那么輕易就能接受的。 要是接受了,那她多年對大兒子的冷暴力又算什么? 可他看趙父一掃之前的悔意,神色變得格外激動與輕松,好似因為他分化為了A,一舉解決了妻兒之間的矛盾,就能讓倆人和諧相愛、母慈子孝一樣。 先前秋昀覺得趙父還能洗洗。 畢竟他在發現大兒子心理出現問題后,做出了拯救。 可直到這一刻,秋昀才發現,這個男人,看著為人師表,但骨子里竟是個天真的。 都四十多歲的人了。 竟然還保留著這份天真,簡直不可思議。 秋昀心中譏笑,搖了搖頭:我不打算回去,生日宴的場地你訂酒店就行了。 酒店怎么行?趙父沒發現秋昀冷下去的聲音,依舊沉浸在激動當中:你二次分化為A,可是件大喜事,除了你.媽那邊,還有老宅那邊也要通知的,不管怎么說,你也是我們趙家大房的長孫,該有的待遇還是要有的。 秋昀還想拒絕。 但周祈元卻捏住了他的手,湊到他耳邊低聲說:這事兒聽你爸的。 說著,他抬頭看向趙父:舉辦生日宴會的場地我已經讓人去辦了,這事兒就這么定了,你先回去通知老宅,我回頭親自開車送延平回老宅那邊。 趙父皺了皺眉。 以前他有多喜歡這個好友的弟弟,現在就有多看不順眼。 他略過周祈元,慈愛地問:延平,你怎么說? 我聽周三叔的。秋昀回答道。 趙父激動冷卻下來,這才發現兒子眼里的冷淡和疏離,心中一驚的同時,恍惚地想起了這雙眼曾經也孺慕地看過他。 那是多久以前的事呢? 他努力回想,竟然已經是六七年之前的事了。 趙父揉了把臉,又沉默了片刻,才道:宴會場地我尊重你,但你要跟我走。你跟祈元在一起不合適,他比你大了近一輪不說,你們還都是A,AA信息素互相排斥,屆時你將體會生理與心理上的雙重痛苦。 說到這兒,他緩了口氣,語重心長地繼續說:如果你還是Beta,看在他把你從自閉癥里救出來的份上,爸捏著鼻子認了,可你現在是Alpha,歷來AA戀的結局都不好,你現在沒感覺,但等你到了易感期,你就會知道那種對A無法抗拒的排斥感和對O的親近。 這番話也算是真心實意為兒子考慮。 但他大概是猜不到這個世界上還有AA的信息素是沒有本能排斥的。 秋昀抬手摸了下眼角。 從昨天早上到現在,眼眶就怎么干過,可趙父從進門到此刻,竟是都沒發覺。 趙父再笨也懂得這么明顯暗示。 看他摸眼角,又見雙眼發紅,頓時想到了什么:你易感期來了? 昨天來的。周祈元接過話茬,伸手把旁邊的小崽子摟進懷里,像是回敬趙父之前說的AA信息素排斥:還把我當小O給標記了。 趙父震驚了一下,忽地想起這滿屋子彌漫的信息素,再看兒子一臉的自若,讓他不得不信。 趙父站起身來,終于把目光轉向了周祈元,神色復雜地說:你是不是早就對延平圖謀不軌了? 趙父好歹是個教授。 智商不低,冷靜下來后,聯想一下周祈元突然在他家留宿,再主動提出住到三樓去,之后兒子一點點親近周祈元,顯然那時候就有了不軌之心。 周祈元聽出了他語氣中的服軟。 這個服軟不是對他,而是因為他家小崽子。 都一樣。 他笑了笑,語氣也正經了起來:那會兒我是真心拿延平當侄子,就是看不過眼你找個什么學生來開解延平。延平需要的是耐心的陪伴和父母的愛,你找個外人算怎么回事? 趙父又是一怔。 是啊,他當時怎么會想到找江陵來開解兒子? 是因為他忙,無暇陪伴。 也是因為他了解妻子,知道妻子不會對兒子投入一絲溫情。 延平還小,你未盡的話里的意思在場的人都懂。 周祈元哼笑了一聲,起身說:我送你出去。 第20章 小白兔,黑又黑(20) 我的話教授你回去好好想想。周祈元神情冷肅地說完,電梯門開了。 他做了個請的姿勢,目送趙教授面色恍惚地走進電梯,等電梯門合上,一轉身,就見小兔崽子雙手抱胸倚在大門口沖他笑。 周祈元心頭一陣悸動,像冰川融化成河,一路春暖花開,匯入大海。 他情不自禁地報以微笑,快步上前,長臂攬著人進屋。 這頭的趙教授一臉茫然地走出電梯,停在樓下的司機見他下來了,連忙下車繞到后座打開車門 見此場景,趙教授不其然想到了上次周祈元給延平開車門的事,腦海里卻回蕩起了臨別前周祈元說的話。 如果不是你今天突然上門,延平就沒打算跟你們說他二次分化的事。周祈元送他出門時,刻意壓低聲音說。 他當時沒想到這層,腦子里塞滿了兒子跟周祈元攪合在一起的事兒,甫一聽到對方的話,他怔了一瞬,就反應過來了。 因為兒子已經不需要他這個父親了。 你和嫂子沒把延平當兒子,那個家里也沒有他的位置,所以你讓他回去做什么呢周祈元的連環質問讓他應接不暇,就這么神情恍惚地下了樓。 他坐上車,正要吩咐司機先回家,司機冷不防地說:先生,周家二少爺說學校有事先走了,讓我知會您一聲。 趙教授一頓,這才想起了帶路的周西春,忍不住抬起手指捏了捏鼻梁:我知道了,先回去吧。 車子緩緩駛出小區。 趙教授望著窗外掠過的建筑,腦海里一直浮現出兒子冷漠疏離的眼,還有周祈元說過的話。 你是不是以為延平二次分化了嫂子就能改變.態度?教授啊,你說你也是四十幾歲的人了,怎么還能這么天真呢? 就算嫂子態度轉變了,你考慮過延平的心情嗎?你讓他用什么態度以應對一個對他使用過冷暴力的人?換作是你,你能毫無芥蒂的接受嗎? 換作是他,他能接受嗎? 趙教授自嘲一笑,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他只要想想都覺得窒息,又怎么能要求兒子去接受? 他這不是天真,是愚蠢。 連學生他都能做到盡心盡責,卻對自己的兒子沒盡到半點父親的責任。 想到這兒,他摸出手機,打開通訊錄,指尖放在助理的號碼上,遲疑了片刻,撥了過去。 回到家,助理已經帶著律師等候在客廳了。 接待客人的趙母瞧見丈夫走進來,笑意迎人地走上前,抬手替他解大衣的扣子,卻忽地被對方抓.住了手腕 怎么了? 趙父低頭看向滿臉疑惑的妻子。 面前的妻子無疑是漂亮的,珠光白的皮膚,額頭光潔飽滿,含情雙目秀而不媚,唇朱而潤,曼妙的身姿更是因多年養尊處優的生活更培養出了一身溫婉清華的氣質。 以至于四十歲了,依舊風韻猶存。 但美人在骨不在皮。 再美的皮囊如果藏著一顆蛇蝎心腸,后果就似他現在這般他忽地自嘲一笑,說妻子心毒,他自己又能好到哪去? 如果不是他的放任,妻子敢那么做嗎? 趙教授放開妻子的手,自行解開大衣丟給傭人:我跟律師有要事商談,你先回房休息。 趙母敏銳地察覺到丈夫今天的情緒不太對勁。 有心想追問幾句,丈夫已經越過她去招呼助理和律師上了樓,這讓她有些不舒服,就跟上次延安無意說出不喜歡周西春,丈夫悶不吭聲地帶她登門拜訪周家夫妻,解除兩家口頭婚姻一樣。 望著丈夫挺拔的背影,她秀眉微蹙,到底又瞞了她什么事? 還有,好端端的聯系律師做什么? 律師除了打官司還能做什么? 見證遺囑! 這個想法一經閃現,趙母頓時有些站不住了。 她抬腿就想跟上去偷聽,轉念又一想,丈夫還年輕,延安也還沒成年,做這種事肯定的要事先跟她商量的,應該不至于,那難不成研究室那邊有什么爭論需要請教律師? 這么一想,她有放心了下來,回到客廳坐下。 可這心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惴惴不安的,像是有什么事情即將要發生。 她懷揣著滿心的疑慮和不安坐在樓下等了一下午。 期間連兒子放學都沒去接,只吩咐司機路上小心些點。等到延安放學回家,才看到丈夫一臉疲倦地送律師下樓。 趙延安風風火火地飛撲向趙母,抱怨趙母沒去接他。 這頭趙父客氣地送走了律師和助理,轉過身就被小兒子給抱住了手臂。 趙延安眨巴著天真的雙眼,仰頭噘嘴嬌氣地問:爸爸,你今天怎么沒去學校接我放學啊。 爸爸今天有客人。趙父抬手摸了下他的腦袋,抬眼看向走來的妻子,嘆了口氣:你先帶延安去準備一下,等會兒咱們回老宅。 趙母唇角笑意一僵。 自從上次丈夫帶她登門拜訪過周家夫妻后,老宅那邊就知道了兩家的口頭婚約解除了,老爺子雖然沒說什么,但下面幾房的妯娌沒少對她冷嘲熱諷。 尤其是三房,當初就因為生了個Beta沒少譏諷她,后來看她跟周家訂下了口頭婚約,更是陰陽怪氣地說她是個不下蛋的母雞。 這些年來,沒有再給丈夫生個Alpha是她心頭的痛。 可老宅那邊的人卻次次都拿這事兒戳她心窩。 以前還能說延安有門好婚事,現在婚事吹了,三房那張嘴更不積口德了,所以沒事她不愿意去老宅受那個氣。 好端端的非節非年,也不是誰的生日,回老宅做什么?她裝作不經意地問。 趙父不愿多說,祈元的話讓他終于明白了,延平跟妻子永遠都不會和平共處:晚點你就知道了。 說完,他回書房整理出了方才寫的文件,放進保險箱,出來的時候看妻子已經準備好了,就踩著飯點趕到了老宅。 趙家的人口有些復雜。 老爺子年輕的時候風流成性,養了不少私生子女。 這些私生子女在原配去世后,都接了回來,導致老宅烏煙瘴氣,這也是當初趙父默認妻子搬出去住的原因。 來了就先坐吧。說話的是端坐在主位的老爺子。 老爺子今年六十七,一頭華發,卻是人老精神不老。 一大家子人圍桌在餐桌前,他不發話,下面的兒孫都不敢拿筷子,就連趙延安也變得拘謹了起來。 眾人心頭齊齊泛起了嘀咕。 本以為是在等大房,可大房人都到了還不開飯,老爺子這是在等誰? 這個疑慮在五分鐘后得到了解答只聽一聲車鳴,閉眼養神.的老爺子倏地睜開眼,杵著拐杖站起身,旁邊的傭人連忙攙扶住他,在眾目睽睽之下,走出大門,笑呵呵地迎上去。 先是跟周祈元打了招呼,后又用力抱住剛下車的秋昀,眼眶泛紅,淚光閃動:乖孫終于回來了,趕緊進來,就等著你們倆開飯了。 迎頭碰到這么熱情的老爺子,秋昀眉心一抽,用余光瞥了眼氣勢凜人的周祈元,心下了然,老爺子這哪是歡迎他啊,這是歡迎周祈元呢! 也不知道趙父是怎么跟老爺子說的。 秋昀和周祈元一左一右地攙扶著笑得眼睛都瞇成一條縫的老爺子進門。 雙手交握地挨著趙父坐的趙延安一抬頭,就見身量高大的熟悉身影躍入眼簾,他雙眼一亮,蹭地站起來,欣喜地飛撲過去:祈元叔,你什么時候回來的呀。 就在他沖到近前的瞬間,老爺子抬起拐杖,在地上重重一杵,厲喝了一聲:大呼小叫的像什么樣子?回去坐好! 趙延安身體一僵,眼眶當即就紅了。 后邊的趙母有心想為兒子解圍,坐在她對面一個盤著頭發長相極為艷.麗的婦人長眉一挑,意味深長地說:大嫂,看來你們家延安真的很喜歡周三少啊。 這話聽得趙母心頭一跳。 她忍下不安,笑著看向二房:瞧三弟妹這話說的,你問問在場的幾個侄子和侄女,哪個不喜歡祈元? 行了。一個長得頗為俊雅的男人皺眉低喝了一聲:有什么話你們私下里吵去。 說著,他站起身笑著迎上秋昀和周祈元:周三少好久沒見了,延平也來了,二姑父都好久沒見過你了。 俊雅的男人是二房的丈夫。 他妻子是個Alpha,是趙父的親meimei,兩兄妹一母同胞。 但兩兄妹關系并不好。 原因之一是趙父有些清高,對趙家財產不屑一顧。 而meimei卻不想把財產分給那些個私生子女,尤其是后來趙父與妻子搬出老宅,兩兄妹就再也沒私下走動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