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28)
事實上他早有心理準備,覺得孔緝遠和聞越的確可能有所防備, 在來之前他也做過無數套的方案與對策, 算計了所有可能出現的意外和失誤于是此時此刻, 他親自來到聞越和孔緝遠面前,試圖做的這些,說到底也只是其一而已。 可接踵而來的其二其三其四他難道還能攔得住嗎? 幾乎是同個時間, 在偌大宴會的另外一個角落,剛剛跟手頭項目的合作伙伴結束寒暄的孔揚靈,亦是忽然迎來了幾個陌生的賓客。 今晚的孔揚靈倒也的確令人矚目。 想也知道, 在拿到駐海宴請帖的這些人里面,她這般年紀絕無僅有!起初大部分人還對她持有懷疑和吃驚,直到今天晚上她在這里一經亮相,留給眾人的也就只有心驚了她才現在這個年紀就有如此的作為,假以時日那還了得! 而眼前這幾個陌生的賓客,看起來倒是也都很年輕,像是被孔揚靈剛剛獨自跟合作伙伴暢所欲言的大方姿態所吸引似的,趁著她面前位置騰空,連忙端了酒杯過來,帶著熱情的笑意道:孔小姐,真是久仰大名 孔揚靈不由微頓,抬起眼睫,卻發現腦子里面對面前這幾個人毫無印象。 但是不論何時何地,孔揚靈完美美少女的形象永遠堅不可摧,她雖略有疑慮,表面卻是立馬展露出一個無可挑剔的笑容來,道:哪里,哪里。 駐海宴很角落的一個僻靜陽臺處,郁溫雅則是有意遠離了喧鬧的現場,獨自走到這里來吹著夜風醒酒。 全都處理好了嗎?聽到電話那頭余靈的聲音,郁溫雅不自覺慢慢地吐了口氣,道:我知道了,我一會就過來。 此時的宴會時間已經過了大半,里面熱鬧嘈雜的聲音終于逐漸減弱,角落的陽臺也便愈發顯得寂靜。郁溫雅掛掉電話后出神看了遠處的夜景片刻,不自覺伸手疲憊地按了按眉心。 還好,該辦的事情基本都辦完了。 今天晚上郁溫雅著實喝得有點多,畢竟孔郁集團明年即將推出新款,從設計師方案到落地實施,從原材料的供應廠商到發售渠道,她這邊都有了詳細的計劃,但唯獨少了多方聯動,于是今晚她便一直在與各種頂級的其他品牌老總溝通,直到最后才收獲頗豐。 只是每次酒意上頭,她就不可避免地有些煩躁。 她開始逐漸厭煩這樣時時刻刻還在忙碌的狀態這究竟是何其可笑,明明自己當年初出茅廬時殺伐果斷,甚至還心懷雄心壯志,即便知道擺在自己面前的是巨大的重擔與前所未有的挑戰,她也一往無前地踏了進去。 可到了現在,她在酒場里面聽到了太多阿諛奉承的話,聽得膩到反胃,等到所有的嘈雜與噪音驟然褪去的時候,也就只剩下了疲憊和厭倦。 不知不覺,當初與現在,竟也是二十年過去了。 郁溫雅每次想到這里時,就不免得有些頭暈目眩,不自覺伸手扶著欄桿,閉著眼想再消化消化情緒也直接回去了可就在這時,突然有腳步聲出現在這個僻靜的角落。 郁溫雅豁然睜眼。 郁總。恒野集團的總助理不知道什么時候出現在了陽臺進口。 明明是這樣重要的地位,但是他今晚好像并沒有怎么沾酒的樣子,也絲毫不介意郁溫雅的戒備,只是慢慢展露出個客氣的笑容來,道:真是好巧,郁總。 半點都不巧。 他其實特地就是跟著郁溫雅而來的,甚至聽了恒野老總的命令,在開宴的全程就一直盯著她,直到此時此刻才終于找到機會,溫和地夸贊道:今天晚上看郁總四處斡旋,還真是雷厲風行,殺伐果斷,也難怪能將孔郁集團發展到如此高度 總助理的語速特地放得很慢。 雖然開場白里并沒有提到目的,倘若是他們料想的那個郁溫雅,必定在他開口的瞬間,就已經知道他要說什么了。 恒野集團現在處境如何,圈內所有人有目共睹,而這樣的處境全都是孔緝遠所害,孔緝遠跟郁溫雅又是什么關系更是不需要多說,反正恒野集團是把她的焦頭爛額看在眼底,甚至剛剛總助盯著郁溫雅的時候,發現她在言語中都還會談及一些輕奢市場的事情呢。 所以說啊,她其實早就需要個盟友了。 而恒野集團就是這樣的盟友。 可總助理萬萬沒有想到,郁溫雅剛聽了半句,好像就是對他這故意放慢的語速頗感厭煩似的,眉頭微皺,轉身就走。 ?總助話都還沒說完,眼睜睜看著郁溫雅越走越快,就壓根半點都不想見到他的樣子,情急下脫口而出:郁總郁總等等!你真的不想知道怎么對付你兒子嗎! 郁溫雅猛然頓住。 她回過頭來,眼底如有風暴醞釀,眉梢冷冽地挑起幾分,緩緩道:你說什么? * 倘若了解郁溫雅的人定然知道,她這樣的神色,往往就是發怒的前兆,緊隨其后的必定會是一場狂暴的疾風驟雨! 但是很詭異的,也不知道總助理到底是說了什么,接下來很長一段時間,這片陽臺忽的就像是陷進了一片風雨欲來的死寂,沒有半分動靜。 三個小時后,今晚的駐海宴逐漸散場。 此時夜色已經非常濃重,但是隨著醉倒的人越來越多,嘈雜的聲音漸漸歸于冷清,今天晚上的賓客們也是收獲頗多。 畢竟如此高含金量的晚宴,在這個晚宴里出現的人無不是上層名流,業內巨擘,普通人在平日里擠破了腦袋都見不到的對象,是以即便只是短短幾個小時的交際,卻已經足以讓大家交換到往日難以想象的巨量資源。 聞越和孔緝遠所在的位置,氣氛亦是逐漸冷卻。 剛開始玩游戲的時候其實非常熱鬧,有人蓄勢待發,還有人怒意滔天,雖然玩游戲的人本身的目的并非只是為了輸贏,反而在不玩游戲的人身上,可酒意上來,腦子混沌,完全就經不起孔緝遠與聞越三言兩語、看似輕飄飄的挑撥。 于是局面驟然變得極其混亂,所有人喝得幾乎是不省人事,他們歪歪扭扭地起身,在狂怒間試圖擺脫酒意的掌控,可全都是還沒能站穩,就已經砰聲砸倒在了桌面上。 到了最后,整個角落也只剩下聞越和孔緝遠還靜靜坐在原地。 盯著面前一堆爛醉如泥的人半晌,孔緝遠突然笑了聲,就這樣往后靠住了沙發,道:可真是有意思啊,恒野集團 其實今天晚上的所有場景,孔緝遠和聞越都沒有過多的去準備,無非就是見招拆招,但是很顯然現如今恒野集團也才走到第二位老總的地步而已,縱然野心龐大,可極其容易激怒,容易利用,輕而易舉地就能被激發出很多東西。 即便只是幾場游戲下來,他們得到的也已經足夠多了。 走嗎?眼見場內的人都已經走得差不多了,孔緝遠側頭去看聞越,卻發現對方修長的手指擱下透明的杯身,也正好向著自己投來一道目光。 倏忽間,他不自覺翹了翹唇邊,道:出去轉轉? 現在也的確沒有留在這里的必要了。 聞越淡淡掠過一眼或趴或倒的人群,片刻后,亦是微微勾唇,起身道:走吧。 這片環島極大,在四樓的宴會場還能看得到遠處的海,可推開門時卻已經被酒店外圍的花園所包裹,風中裹挾而來一股子清幽的香氣,在夜里顯得格外的舒心醒神。 孔緝遠知道這地方是聞越和其他幾位巨擘一起開發的,故事中其實有著筆寫到底是投資了多大的手筆進去,但是當他親眼所見面前盛景時,還是覺得比想象的要漂亮許多。 兩人沿著這條路慢慢散步,孔緝遠的目光逡巡著夜色下的回廊與馨香,不由得慵懶地瞇起眼來,道:所以說他們今天晚上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呢? 沒人會真的覺得,恒野老總就只是特地跑來灌酒那么簡單。 即便兩人真的是如同閑庭信步般的,看看恒野集團還要使什么花招,但是警惕,猜測與推斷必不可少,唯獨知道對方的每一步,然后去摧毀他本來打算走的那條路,對方才會不得不偏移到自己給他提前規劃的那條線上去,隨后不自覺地,甚至還會越走越遠。 這樣想想,孔緝遠還真覺得自己又做回了反派呢。 可誰知緊接著,就聽聞越漫不經心地道:無所謂。 的確是無所謂,恒野集團一擊未中,二擊三擊就更是別想命中。就算對方真的會有什么想法,他們在來到駐海宴以前,都已經把所有需要規劃的全都規劃完畢。兩人對于自己的手筆何其自信,再是如何,對方難道還能翻出花來不成? 最重要的是,今天晚上恒野集團還給了自己一個意外之喜。 倘若他們真的覺得繼續這樣硬碰硬下去沒有機會,打算直接動用那些他們預埋許久的暗中助力的話那可就好玩了,畢竟那些原本都是到了大后期才會使用的東西,這么早的就亮出來,說明他們也是真的著急了。 屆時,他們手里到底還有些什么底牌,想必也能看得清清楚楚。 想到這里,孔緝遠竟是身心舒暢,覺得好像就自從有了聞越以后,自己所有的事情都變得愈發順利,他不由得伸手貼在對方的脖頸處,像是喟嘆般叫了聲:聞越。 起初,聞越只是靜靜地垂落一道漆黑的目光。 他好像總是如此,沉沒在夜里的時候,眉眼便會顯得愈發寂靜,就像是藏于漆黑陰影中的野獸,半點都不會顯露暴戾,只有在孔緝遠靠得很近的時候,才會驟然逼近他的鼻息。 可即便如此,這種鋒芒也毫不傷人。 從最開始的劍拔弩張,到現在任由孔緝遠動手動腳,聞越的底線好似對他越來越低了般,完全沒有半點的異常舉動。 唯獨夜風輕輕吹來時,他好似淡淡應了聲:嗯? 孔緝遠忽的頓住。 起初的時候,他其實也沒有別的什么意思,就真的只是隨手貼貼而已,他的手背被風吹得還有些微涼,但是對方的皮膚溫熱,隱約間似乎還能感覺到血液的流動,莫名地讓他覺得心頭極其舒適。 可就在他的聲音忽然夾著夜風灌進耳朵的剎那,孔緝遠的手指不自覺地輕輕觸碰,竟是不經意間摩挲他的下頜,倏地留下一道極其隱晦的印記。 頓時間,兩人同時停下。 四周寂靜,連風聲都好似驀然變輕。孔緝遠倏然記起,這段時間以來自己每天都送花,而聞越每天都收花,但是這樣當面的觸碰也的確很久沒有過了,直到此時。 空氣好似有著短暫的寂靜。 就像是忽的被引燃了什么似的,一股子久違的灼熱,竟是簇然間猛烈燒了起來。 作者有話要說: 30號的第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