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頁
他把掉落在椅座下面的西裝撿起來蓋在她身上。 非正式場合的情況下,他很少會穿西裝外套, 尤其開了春,氣溫上升以后, 日常基本不穿, 但會時常放在車上備著。 剛才怕她光著身子受涼, 正好給她用上,只是后面動作太大就掉下去了。 程既簡把車內的燈熄了,抱著她不動。 忽然聽見她出聲, “不回去了?” 有些懶倦, 有些啞。 蘇瑯輕不知道他有沒有回應, 總之她問過之后, 就昏昏地睡過去了。 程既簡上身就一件襯衫, 紐扣全開, 他的胸膛熱烘烘的, 蘇瑯輕偎在他懷里,到半夜時,她夢見自己身上繞著鐵鏈,泡在了溫泉里…… 久久過去,她半夢半醒,仿佛窺見了天光, 耳邊有程既簡的聲音,在喊著她。 蘇瑯輕醒過來,果然天色既白。 程既簡撐住她隨時要耷拉下去的腦袋,撥弄著她亂糟糟的長發,一邊說:“穿衣服,下車。” 然后手臂將她一舉,讓她回到副駕座。 蘇瑯輕一臉惺忪,以為已經到了家,然而四下里一望,透過車窗玻璃看見一片野草地,發現他們還在原來的地方。 程既簡一顆顆系上襯衫的紐扣,把她的衣服遞過去,然后先下了車,在外面等她,不多一會就見她過來了,一張臉素白,唇色卻泛紅。 程既簡擰開一瓶礦泉水喂到她嘴里,讓她喝了兩口,再擰上瓶蓋丟進車里,沒有知會她一聲就將人抱了起來,放上車前蓋。 她嚇了一跳,“要干什么?” “慢慢上去,”他指著車頂,“小心點。” 蘇瑯輕看他一眼,把鞋脫了,依言小心翼翼地爬上車頂,調整了個位置坐好。 程既簡抬手看腕表,“還有5分鐘,再等等。” 這里是一片荒野,雜草橫肆,欣欣向榮,它們在歲末時枯靡,又在開春的風露中,草色裊裊似幡花,枯榮之間是日月輪轉,年年歲歲的交替。 包括無休無止,野火燒不盡的念想。 蘇瑯輕大概猜到他要干什么了,所以靜靜待在上面。 其實不到5分鐘那么久,太陽就冒頭了。 天邊浮起一捻日影,頃刻間,遠處的云山像抿開一抹胭脂,不動聲色染透天際,像美人的妝面,滾滾錦霞撳亮了清泠泠的遠山黛,絢麗至雅,也盡數點在了她的眉眼,濃淡相宜,幾許天然的風致。 她在車頂望日,他在車下看她。 等太陽盡數露了面,氣溫就高了,蘇瑯輕從車頂下來,落入他的雙臂,她問:“你來過?” 他說:“帶你來過。” 蘇瑯輕疑惑。 他說:“那一次你睡懶覺,沒看到日出。” 大概,那時候光顧著睡懶覺,所以這段記憶早在她夢里蒙了塵,如今,他親手幫她拂去塵埃,露出靈臺一片清明。 蘇瑯輕嘴邊的彎弧盛著一點笑,像是在竊喜。 程既簡神思隱隱一蕩,在天地間蒼莽莽的一襲野色里,將她那點隱約的得意吻進唇間。 上了車準備回去,她問:“這么久的事,你記得那么牢固?” 他坦然道:“忘不了。” 蘇瑯輕以為他接下來應該還有些什么話,可是沒有了,他只有這三個字,點到即止,好似留了白,剩下的全在他半闔的眼睫底下,那一瞬流光。 蘇瑯輕記得后來的事,她醒不來,錯過一回日出,許諾說下次再看。 但是沒有下次了,恰好她哥回來了,她離開時連他的面都沒有見著,沒有和他好好的道別一聲,他回去時,面對的是一間空蕩蕩的屋子。 時間飛快,蘇瑯輕手腕的傷養得差不多,但也沒痊愈,日常使用問題不大,吃飯洗澡穿衣服,但是稍重一些的物品仍是沒辦法碰。 還有兩天,蘇玠就回來了。 蘇瑯輕滿心期待又憂心忡忡,一來怕他看見她的傷,二來怕他發現她和程既簡的私情。 沈橋和陳緒的婚禮在即,這天他們去試婚紗,把蘇瑯輕也喊過去,重新試伴娘的禮裙,仍是那家婚紗旗艦店。 她和程既簡到的時候,沈家小兩口還沒到,因為程既簡提前半個小時出的門。 店員還是原來的那一個,上次的事情并沒有過去多久,店員對那天的情形和那幾個人印象深刻,所以再見到他們,頗有些意外。 店員驚喜地問:“兩位這回是過來看婚紗,還是伴娘禮服?” 蘇瑯輕說:“這回我還是伴娘。” 店員明白了,領著蘇瑯輕進去里面走了一圈,程既簡就在旁邊看著,不發表意見,蘇瑯輕也沒問他,結合店員的建議,挑了一件自己喜歡的款式。 她換好禮裙出來,看著全身鏡,覺得還不錯。 店員一通夸獎,妙語生花,把蘇瑯輕夸得飄飄欲成仙,接著想轉頭問沙發上的男主人,沒想到他已經起身走過來了,但她還是問了一句:“程先生覺得怎么樣?” 蘇瑯輕想起上一回他的反應,于是想看他這回什么說。 程既簡就立在她的身后,執起了她的右手,應了句:“很適合。” 蘇瑯輕微微側起臉,“只有適合?” 程既簡右手一收緊,讓她貼近他身前來,附耳輕聲添上一句:“適合入我的夢。” 旁邊還有店員在,蘇瑯輕沒他那么無所顧忌,趕緊從他懷里出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