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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上其實從未明言規定女子不許讀書,可無論是張林二黨還是清流黨,頑固迂腐的言官極多,本就不把女子放在眼里,都默許了此等做法。但劉謹權此人他略微了解,不是老古董的做派,家人卻復刻此事,未必不是為了保全小輩,才這樣做的。 畢竟世風如此,若家中女子特立獨行,在那金貴的應天府里,怕是要被吃的連渣子都不剩了。 溫時書嗯了聲,“四書五經我都能教你,你想學嗎?” 玉芙抬了頭,身上有些顫,好半天才道:“想,玉芙好想。” 她自幼就對這些有十分的向往,總覺得腹中有詩書,就不會被輕看了去,自己就能做主了。可久而久之,學了那些條條框框,她就有些忘了原來自個兒,想的全是禮儀規矩,怎樣當個挑不出錯的大家閨秀,以后怎么去相夫教子。 若不是這段日子的經歷,再加上殷喬與她講過的事情,她可能永遠都想不起幼時的期望。 忽地,她想到那日初雪下,先生與她說的話。 禮儀教養下的名門閨秀,卻畫地為牢,連自個兒都忘了。 第11章 他的私心 玉芙難得有這般反應,兩人相處的日子里,溫時書得見的總是她惶恐膽小的模樣,這種渴望的神情,倒是頭一遭。 想到殷喬的性子,繼而心中明了。怕是小姑娘知曉了山川之大,聽聞了風土人情,饒是閨中日子再安穩,心中都會生出漣漪。 溫時書將茶盞輕放在桌上,霎時,如春風般的笑攀附在他的眉眼之間。 孩子還小,心性未成,想改還是容易的。 他走近玉芙身旁,惹得小姑娘忙不迭的起了身,看著先生衣袖上的金線,還有些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溫時書輕輕瞥了她一眼,隨即鋪開書桌上的宣紙,用鎮紙壓好,溫聲道:“先寫幾個字我瞧瞧。” 玉芙點頭應好,挽起袖子研磨,露出的皓腕戴了三個叮當鐲,隨著她的動作,發出的聲響煞是好聽。 無論是窗外含苞待放的紅梅,還是屋內燈火下的書卷氣,這一切都極有意境,直到玉芙落筆寫下名字的那一刻,屋中的氣氛頓時尷尬了起來。 溫時書少有的遲疑了片刻,“怎么寫成這幅樣子,我記著你畫技極好,倒是不應該了。” 玉芙擱下筆,訕訕道:“我在作畫上極有天賦,好多東西大jiejie略教幾句,我便會了,還能觸類旁通,所以畫的好些。但寫字這上頭,女先生們不要求,也不用我們經常寫,所以就……” 話音到后頭,倒是越發小了。 玉芙極為不好意思,雙頰染紅,連頭都不敢抬。前頭她還說自個兒寫字工整,沒想到荒廢幾月,寫出來的竟歪歪扭扭,不堪入眼。 特別是,自己的先生還曾是這天下最有名的才子,這下丟人可丟大了。 知道小姑娘面子薄,溫時書也沒笑她,替她重鋪了張宣紙,“沒事,就當一切重頭來過。我觀你執筆如握卵,啟蒙時家人還是教的好,只不過這些年來沒練過,缺乏技巧與學習,慢慢來就好了。” 溫時書教過的學生,基本都算作才子名列,筆下的字都師承大家,他從不會為此分憂,像小姑娘這般的,倒是初次體會。 不過好在孩子好學,沒多大的功夫就得了要領,在宣紙上專注地練著字,本來就有底子,略微調整過后,慢慢地就工整了起來。 溫時書也不急,席地坐在棋盤旁,研究著未解棋局,全當是陪她練字了。 屋中靜謐,時間過得也快,不知不覺間手中的茶換了一盞又一盞,當他抬頭再看向玉芙時,才發覺小姑娘已趴在桌上打瞌睡了,筆上的墨汁浸染了她嬌嫩的指尖。 溫時書有些失笑,步到她身側看向了她的“墨寶”,工整是工整了許多,到后頭不知怎地畫起了畫。他望著宣紙上那只遺世獨立的仙鶴,不由自主地盯了許久。 罷了,天色已晚,孩子身子剛好,這種事情得慢慢來。 “玉芙,醒醒了,回去歇息吧。”溫時書輕聲喚著她,將她的披風蓋在了小姑娘身上,畢竟夜晚的山上,還是太冷了些。 玉芙是迷迷糊糊睡著的,其實睡得不踏實,夢里還在練字,被這樣一喚,也就醒了。 睡眼惺忪的她還有些懵,直到看見先生溫和的眉眼,才回過神,連忙說道:“先、先生……我不是有意睡著的,今個兒可能有些乏了,寫著寫著就不知道了,明兒我定會好好練習的。” 溫時書不怪她,“無事,你身子剛好,是要多休息的,快回去吧。練字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成就的,我有本字帖,先拿回去揣摩練習,此事不急。” 待說過這話,他從書架上抽出一本字帖遞給了她。 小姑娘雙手接住,發覺上頭沒有署名,估摸著里頭是先生的字,頓時萬分感激,“多謝先生,那玉芙先告退了,先生也早些歇息。” 溫時書“嗯”了聲,目送她走出去,而屏風后頭的人也終于走了出來。 沈意把玩著羽扇,挑眉道:“真是不得了啊!沒成想鶴行竟會為個姑娘下廚,還要特地留飯。這些都不說,把我曬在屏風后頭一個時辰這事兒,就從來沒有過。難不成這幾年的先生當的,你還真上癮了?” 溫時書將小姑娘寫的字卷起擱在一旁,淡然道:“教養孩子的事,沒得說這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