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45我應該強暴你嗎
這是另一條人跡罕至的近路。 扒開樹叢,越過低矮的護欄,橫穿幾條長廊,打開幾扇用途未知的陌生雕花門。少年對這些隱蔽的通道如數家珍,塞萊斯提亞卻一次也沒有發現過。 她當初只覺得他神出鬼沒。 塞萊斯提亞嘆了口氣。她以為自己了解艾希禮,事實上似乎完全相反——顯然,艾希禮更了解她。 不論他循著那張信箋,在更衣室門口聽到過什么,她隱藏最深的秘密、最不愿宣之于口的恥辱,在他面前都成了一本攤開的書。 少年的虛影停在更衣室前,里面的談笑聲還在繼續。男人們興致正高,自以為風趣的污言穢語不再壓抑聲量,褻玩的口吻隔著十年都讓塞萊斯提亞一陣反胃。 少年垂眸聽了一會兒,抬手敲門。不到片刻,便有人打開條門縫,里面響起一片噓聲。他們怪腔怪調地叫他“艾希禮學長”,問他有什么指教。十七歲的少年被一群高大的男人刻意俯視,他卻很鎮定,并不在意他們對他堪稱露骨的冒犯。 “請問哪位是克萊因小姐的未婚夫?她身體不舒服,人在校醫院。” 幾個男人對視一眼,有人竊笑著推了阿諾德一把:“病床上不是更刺激?” 阿諾德推搡回去,順手接過那人遞來的留影晶石揣進兜里。似乎對陌生異性接觸自己的未婚妻一事心生不滿,男人揚起下巴,有意無意宣誓主權:“她的未婚夫是我。我這就去,不勞煩你——” “就是您,對吧?” 少年垂在背后的馬尾尖俏皮地搖了搖,下一瞬猝然出手,指尖光芒大湛,仿佛cao縱看不見的絲線,將堵在門口的男人們擊得倒飛出去。 慘叫與咒罵還未抵達,少年便跨進屋內,門在他身后咔噠合緊。這一回,被施加隔音法術的房間里,再也傳不出任何聲音。 塞萊斯提亞終于看了艾希禮一眼。他已經徹底放棄掙扎,望著自己腳下的地面,靜候她下達判決。 “十年。”女人聲音冷冷,沒有譏嘲,只是陳述。 她不是彷徨無助的十六歲,也不是滿身尖刺的二十歲。她比誰都清楚,這十年間根本沒有一個合適的機會,可以讓艾希禮告訴她“我撿到了你的信,發現了你不想被發現的事情,還越過你收拾了你未婚夫,直接引發后面的一系列事件”。 那不是艾希禮的錯。任何一個心存良知的人站在他的立場,都會為眼前所見感到不平,只是不會做到他所做的那一步。 但既然艾希禮一直都知道,那么—— 他在書中給她留信的時候。法塔樓梯間重遇的時候。在尤梵背后斗嘴的時候。代理指導的時候。接受星詠禮成為首席的時候。 以及之后每一次吵架,每一次合作,每一次明爭暗斗和相互扶持。還有再之后每一次擁抱,每一次親吻,每一次體溫相融和事后溫存…… 一切都變了味道。或許從一開始,他對她的關注就不是因為她足夠強大,足夠優秀,足夠特別,而是因為她“需要幫助”。 “這十年,你一直在同情我?我在你眼中一直都是受害者,所以你才——” “我沒有!”艾希禮驚慌地伸手過來,卻不敢隨意碰她,僵硬地懸在半空,“我……我可以解釋!你聽我解釋,別扔掉我,你不能這樣,別把我撿起來又扔掉……” 她平淡地指出:“就連現在,你對待我也像對待易碎品。你想解釋,那就解釋吧。說說看,為什么總是小心翼翼,甚至在床上的時候,快要失去理智的時候,還能控制得那么好,連不小心的粗暴都沒有過?” 剝開那一身陰陽怪氣,艾希禮本性溫柔純真,看似輕浮實則矜持守禮,由于年少時的經歷對暴力深惡痛絕。不管有沒有把她看作脆弱易碎的受害者,他都不可能強迫她、對她動粗,這根本就是毫不相干的兩件事。 塞萊斯提亞當然明白。但她以莫須有的罪名指控艾希禮,幾乎不擇手段地進行逼問,原本也不是想要他認罪。 她只是敏銳地察覺到了艾希禮的回避態度,于是迫切地想觸摸到那個令他不惜遭受質問也要隱藏的真相:既然不是對受害者的憐憫,他究竟為什么從那時起就待她獨有一份輕拿輕放的珍重,為什么——會為她對那些人動手? 艾希禮被從未料想的質問釘在原地,手收了回去,虛握著垂落在身體兩側。 “我應該怎么做?應該怎么證明,我沒有覺得你是……” 混亂的情緒揉成一個既不像哭,也不像笑的古怪表情。 “我應該強暴你嗎?” 他嗓音輕緩柔軟,琉璃眼中最后一點光如同墜入地平線以下,轉瞬被幽深的海水吞沒。 “如果我強暴你,你可以不扔掉我嗎?” 時至今日依然不善言辭,在質問一事上更沒什么天分的大法師發現,事情的展開,好像不太對。 —————— 首發:sаńjìμsんμщμ.νìρ(sanjiushuwu.vi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