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說吧。趙承軒沉聲道。他這位助理替他處理過不少個人私事，向來行事干練，調查一絲不茍。

    如今說的如此遮遮掩掩，怕是有什么顧忌。

    金泰遲疑了幾秒，才小聲說：那位有過節的藝人應該是虞先生的前男友極有可能，虞先生曾經私下花了三百萬讓這位前男友和他進同一個劇組后來兩人鬧翻，這位直接簽去了海瑞，背后貌似是海瑞的金平海。

    趙承軒沉默。

    他面色蒼白，冷冷淡淡，許久才出聲說：行了，你下去吧。

    金泰有幾分詫異。

    他是這位先生身邊的老人，見過太多這位溫和外表下的強硬直接的手段。這會兒輕輕飄過，顯而不尋常。

    空蕩無比的單獨樓層，冷色調的空間，趙承軒獨自坐在木桌旁，抽出一支煙點著，無聲的沉寂中緩緩吸了幾口，碾滅丟進許久未曾使用過的煙灰缸。

    他很清楚，對于他的助理而言，極有可能便是事實。

    何必如此。

    趙承軒拿出手機隨性地看著，冷硬、俊美的面孔原本無波無動，卻慢慢地變得柔軟了幾分。

    江海市，演員練習室。

    虞遲和他的搭檔已經排練了三個多小時。此刻，對方正惱怒地癱坐在地板上，極其郁悶的出聲說：你的要求我做不到。你到底是什么意思，不行不行不行，全部都是不行！

    我真的不知道你到底想要什么？

    虞遲，你是不是在玩我，你就是想折磨我吧。林雁聲冷著臉，氣勢洶洶，大有一副自暴自棄的樣子。

    如今，挨過了攝影師拍的那些友好探討、理性對詞的錄制時間，他終于有口氣歇下來開噴了。

    虞遲倒是不慌不忙，異常淡定地解釋說：你的狀態不對。

    林雁聲：他已經瘋了，求個人拉他走。該死，他肯定是中了毒才來這個劇組。

    你不愛我。

    林雁聲：？？？

    你的眼中，我看不到愛意。虞遲微垂著眸，音色清亮動人，語調卻很嚴肅。

    這不是古裝劇、偶像劇里那種直白刻意的深情，需要他做出動作、出聲說話才能體現的愛。

    我需要的是一個眼神，回眸，就能看到的愛意。

    林雁聲怔住，眼神有些復雜，隔了許久才回答道：那太難了，我做不到。我甚至都沒拍過電影，你讓我去表現出那種感情我做不到。

    你不嘗試、努力，你怎么知道你做不到？虞遲神色平靜，而且你之前已經做到了，你有那個能力。

    《沙漏》里你的表演很自然，沉默地注視著喜歡的人，眼睛里閃爍的是痛苦。

    林雁聲沉默了。

    良久，他出聲說：那不一樣，我能演好那個角色是因為我有過差不多的經歷。那種感情，我能夠理解和共情。

    虞遲笑了，漫不經心地問：你的意思是，我們現在演的片段沒有觸動到你，你無法共情理解劇中角色是嗎？

    虞遲踱步走到他身邊，低下腰，那張精致漂亮的面孔貼的他極近，眼神溫柔地似是春光，睫毛很長，唇部微動：你看看我，你明明很喜歡我的，怎么能夠丟下我一個人？

    我不信，你真的不喜歡我了？

    林雁聲臉色微紅，心砰砰地跳。

    我的天，他的死對頭怎么能夠這么若無其事的說出這么撩的臺詞來。

    其實很簡單的，也不費勁。虞遲起身，轉過頭冷靜沉著的對著墻壁淡淡出生說，你只要成為他。

    演員這種東西，就是要反復的沉進去，浸入你要扮演的角色。不是刻板的、套路式的做著表情、動作，在鏡頭上嘩眾取寵。

    林雁聲：頭禿，壓根就不簡單。

    虞遲沒有不耐煩，反而是好好的和他聊起了電影里的情節。作為一名導過戲的導演，他對這部電影無疑有著更深層的感觸。

    那是作為創作者的窺探和領悟。

    一個小時過去了，梳理了電影情節，人物心理狀態和背景后，虞遲輕聲說：我知道我很苛刻，對于要完成的鏡頭，我對自己的要求就是不隨便應付。我相信你也能做的很好。

    林雁聲：不不不，我不好。

    你的角色蠻有難度的，不是那么輕易地能夠演好。我看了很多場的表演，最后挑中了你。

    林雁聲：真不想謝謝你！

    這樣吧，我來先給你示范一下。你覺得怎么樣？虞遲微微笑著說。或許確實是他考慮的不太對，主角畢竟不像他有著足夠的經驗，雖然有一定的天賦卻并不能快速的進入角色。

    很好。

    他倒要看看他的死對頭演的怎么樣！之前念臺詞的時候還好，能夠順完。正式演的時候，次次還沒說幾句，就被他打斷。

    真要命！

    二十分鐘后，虞遲看著他無助地攤在地板上，用手遮去了眼睛，全然不想面對現狀的樣子，只能安慰說：你別著急，慢慢來。

    林雁聲不想說話。

    他心累了，疲憊了。他的死對頭是打通了什么任督二脈，演技突飛猛進，完完全全的秒殺他了。

    虧他之前還洋洋自得，覺得自己演技不錯。

    上一場沒有演好，這一次我想做到更好。而且，我很想贏。這一次的pk是帶打分制度的，分數排在后23位的選手會直接走人。虞遲想了想，直言道。

    他的目標很明確。

    在這個綜藝留的時間稍微長點，至少過完這一輪，下輪才淘汰。畢竟時間呆的越長，他的通告費越高啊。

    想要接到一個自己順心，舒服的劇本可得碰運氣。

    他倒還不如在這個綜藝里多演一會，嘗試下自己喜歡的角色。而且節目組還算大方，真心不錯。

    林雁聲：上一場還沒演好，你到底要演的多好啊！好想躺平！

    虞遲接著和他聊，講了許多拍攝中需要注意的細節，以及如何去體會角色等等，他的聲音溫柔舒緩，不急切也不張揚，講的極有道理。

    林雁聲聽的漸漸有些入神。

    他這一年多，拍了不少戲，從男三號到男一號，大劇組去過小劇組也待過，卻很少有人耐心地講著這些事。

    片場里，大多是趕著進度，導演也沒那么多心思，老老實實按調度拍完已經謝天謝地。

    講戲，不存在的。

    良久，林雁聲似有所悟，看了下時間，發出質疑：為什么我們這組的導師還沒過來？上午小組編劇都過來了。

    虞遲淡淡回復：可能在另一組吧。

    先短暫的休息一下下，我覺得我有點感覺了。林雁聲從地板上爬起，十分激動地出聲說。

    虞遲掃了一眼他，這會兒衣衫不整，亂的可以，也沒有平日里努力保持的營業微笑狀態，倒是像個正常的會笑會郁悶的人。

    忘了和你說了。

    攝像機沒關，所以剛剛的所有都錄下來了。

    林雁聲：我艸，這是在做什么？他的形象肯定全都毀了啊！

    你為什么不事先告訴我？林雁聲差點要哭了。

    我以為你知道。我表現的這么平靜，淡然如此靜心和氣的與你聊天，你不覺得很明顯嗎？虞遲說。

    要是以前，他的片場上，他早開始開始罵人了。他對作品要求很高的好不好。要不是在鏡頭下，他何必如此。

    林雁聲：什么？他的死對頭剛剛都是裝的，虧他剛剛還那么感動。

    虞遲拍拍他，十分淡定地安慰：別怕，說不定導演放你一馬。當然，他私認為這是不可能的。

    天底下，恐怕沒有哪個導演不想自己的作品收視高、好評多、點擊高、賺錢多。

    林雁聲最終選擇忍淚吞下。

    算他考慮不周，沒長眼睛，可以了吧。他以后，以后絕對不會再上死對頭的當的。

    絕對不會！

    虞遲說了蠻長時間的話，有點干，自己便倒了杯開水，在練習室里休息的桌子旁坐了下來。

    他拿出手機把影片《日落大道》翻出來，放松心情。

    盡管他看了許多遍，對里面的情節無比熟悉，他甚至能夠輕易地想起下一個鏡頭。

    他能夠想象片場里焦灼的氣氛。

    那種熏熱的夏日，懶散地在大理石鋪就的廣場上，伴隨著鐘聲和白鴿的鳴叫，揮動著畫筆寫生，紙面上的筆觸模糊而粗糙，只淺淺抹了些調子。

    那樣璀璨的陽光下，兩個人于無聲中相視對笑，就此埋下了一段浪漫且哀傷的感情。

    我點了餐，一起吃吧。

    虞遲微怔，回過神來，看向旁邊的搭檔，他的臉色有些差和別扭，似乎并不是十分情愿的樣子。

    謝謝。

    不過，我最近要控制飲食，準備下午和晚上都不吃。

    林雁聲：什么？他居然被發好人卡了。他助理說的居然成真了。他被拒絕了，他不樂意了。

    等節目錄制完吧，一起去吃頓好的。虞遲想了想，回復道。

    為了角色考慮，虞遲還是選擇這幾天先餓著點，誰讓節目組挑的片段是主演自暴自棄、憔悴過度后的場景。

    林雁聲的角色倒是還好。

    他的角色，除了一個慘字沒法形容。

    林雁聲：他已經不敢答應搭檔的邀請了。上次去吃飯，回來后助理按照規定給他稱重。

    他胖了整整兩斤。

    經紀人把他罵了一頓，他完全不敢回嘴。

    你要去嗎？虞遲詢問。

    行吧。林雁聲低著頭順口接話。剛說完，他的表情凝固了，他到底是怎么回事？

    犯蠢還能屢次再犯。

    想死。

    真的想死。

    虞遲見他表情，微微輕笑說：你要是不愿意那就算了。他向來不愛強求別人。

    林雁聲委屈開口：我沒有我就是怕長胖。

    虞遲微怔：那還是算了吧。

    林雁聲：？？？

    虞遲沉聲道：我也容易長胖。

    林雁聲呆滯的看著他的搭檔。

    你清醒點，明明以前你在選秀中吃的那么多，還那么的瘦。你說自己容易長胖，其他人怎么活？

    第24章

    第二天，林雁聲一早來到練習室時，發現他的搭檔已經等在里面了，正練著臺詞。他的念詞富有情緒感染力，身體卻依舊保持著平靜，沒有多大的動作。

    這么早？林雁聲有點懵了，他自認為自己來的很早了，隔壁的練習室人都還沒來呢？工作人員都在吃早餐。

    我睡的早。昨天問工作人員要了鑰匙，今天多練練吧。虞遲聽見他的聲音，轉頭說。

    林雁聲十分羞愧。

    其實，從昨天的探討和飾演中，他已經很清楚自己是那個拖后腿的人，他的搭檔對角色的揣摩能力以及電影的分析遠遠超出了他。

    好在，或許是昨天的討論下，他對角色的領悟稍微更強了些，今天的飾演對詞也舒服了很多。只是，兩三個小時后，他休息時終于停下忍不住開口：我們是被導演遺忘了嗎？

    可能吧。虞遲給自己倒了杯水，不咸不淡地接話。

    不過，也沒關系吧。

    林雁聲：？？？話說的好像也沒錯。他搭檔已經把所有需要導演指點的地方都給包圓了。

    虞遲拿著劇本，盯著他，微笑著問道：我不夠好嗎？嗯，居然敢嫌棄他。以前別人花錢請他指點他都懶得煩。

    林雁聲：你天下第一好。

    虞遲慢條斯理出聲說：好好練，練好了晚上我請客吃夜宵。

    林雁聲：不知道為什么，他總覺得搭檔的意思是要練到晚上十一點。

    晚上7點30，工作人員突然來通知他們，說是要一起觀看綜藝首播。

    林雁聲披了個牛仔外套，和他一起走去的途中聊天說道：原來我們這組的導演是于歡啊，紀宇那組的劇目也是他負責的。

    這樣想想，他都慶幸了不少。

    畢竟，誰不知道原本會演戲的演員被他經手過后，基本演技飽受質疑，甚至被吐槽換了個人似的。

    虞遲：

    不少選手都被請來了節目組專門安排的大休息室里，大屏幕上的《演員的品格》字體十分亮眼。

    節目一開播，彈幕紛紛而來。

    [紀宇弟弟好帥沖沖沖。]

    [你PICK了嗎？芋頭弟弟第一次上這種綜藝，擔憂擔憂。]

    [節目組就是來搞事的吧！把虞遲和林雁聲這兩前隊友擺在一起出場，居心不良。]

    [這位長得那么好看的人就是虞遲嗎？路人表示真的好好看，有被驚艷到。這動圖還挺能打的呀，秒殺前面出場的。]

    [？？？前面疑惑發言，虞遲是什么垃圾糊豆。業務垃圾，偶像失格。不會吧，現在還有人粉他？]

    [這種演技垃圾的藝人還能出來活動，就是我們的錯。]

    播放到這里后，林雁聲忍不住瞅了瞅坐在旁邊的搭檔，他的臉色不禁不尷尬，甚至還勾起了淺淺的微笑。

    可能，他這輩子都學不會搭檔永久保持的體面了。

    虞遲看著這些彈幕，表面微笑相迎，心中則是呵呵。這些討厭他，拼命黑他的人總有被他打臉的一天。

    哼哼。

    只是，虞遲正看到角落里出現了個kdl，沉魚落雁合體了，心態爆炸！的彈幕，有些微妙的不對勁。

    節目組象征性的錄制了半個小時，就允許選手們離去了。大部分人都走了，林雁聲看著搭檔還留在原地，坐在沙發上認真的觀看。

    此時，剪輯好的綜藝照常播放著，正好播到揭曉虞遲選擇了《捕風者》作為劇目時，彈幕都刷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