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6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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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二眼睛亮了幾分,態度又恭敬了幾分,需要需要的,小的讓掌柜來與您詳談。 很快,小二就從后院領了個白白胖胖的中年人出來。 那人上下打量了孟向北一番,暗暗點頭。 眼前的人衣著雖簡樸,但勝在干凈簡潔,最讓他看重的是這人周身的氣質。一看就是個有修養的人,而且他容貌俊俏,行為舉止斯文得知,倒是一位翩翩佳公子。 在下姓黃,是這桃李書齋的老板,不知公子如何稱呼。他笑瞇瞇的,白胖和善的臉,讓他看上去像彌勒佛般,一下就讓人心生好感。 孟向北拱手,態度不卑不亢,在下孟向北,字柏毓。 原來是孟公子,幸會幸會,黃某聽說孟公子想來書齋抄書,賣畫,不如我們坐下詳談。說著,黃老板讓小二上了點心和一壺茶。 孟向北沒有客氣,邊喝著茶,邊將自己的來意說出來。 黃老板一邊不著痕跡打量孟向北,一邊思索著。 書齋確實需要抄書和會畫畫的人。 要論大盛朝什么人地位最高,無疑是讀書人,要問什么東西最貴,無疑是書。而與書相關的畫,筆墨紙硯等也是昂貴的。 要開一個書齋,前期投入很大,單單購買書籍畫作,筆墨紙硯等都需要一筆很大的銀子。 而普通人想要讀書,很多家窮買不起書籍。 讀書前期投入也巨大。 于是,抄書應運而生。 有了手抄的書,書齋就不用經常去進昂貴的書籍,手抄的書也能降低一些價格賣給之前買不起書的人,而家境貧困的讀書人也能靠抄書所得維持生計,實在是一舉三得的好事。 只是,在這偏遠的縣城,讀書人太少了,而且抄書不是隨隨便便就能行的,字跡如何先不說,單單要求一本書抄下來,不許有錯漏涂改,就難到很多人。 所以,目前來桃李書齋抄書的人太少了。 至于畫畫,與書相關的畫,自然也不便宜。 而縣城里一些商戶,他們不是讀書人,可他們有錢又喜歡附庸風雅,家里邊總是想掛那么一些話,陶冶情cao之類的先不說,就沖著好看這一點,他們也愿意去買。 于是,好得畫作在這縣城里也是供不應求。 很多時候,那些商戶需要購買畫作,還需要來書齋預定呢。 所以,對于既能抄書又能作畫的孟向北,黃老板是重視的。 他說了一些需要抄的書以及價格,以及需要注意大點。 這書只要你按我要求來,你抄多少本,我要多少本,另外,這個畫,你可以自己先畫一幅我這邊看看,我再給你估價。對了,昨晚剛剛有一個員外爺在我這里訂了一幅畫,你可以試試看。 原來這員外爺的阿么要過六十歲壽辰,專門讓書齋訂一幅和壽辰相關的畫。 孟公子如果感興趣可以一畫,時間在三天內。 孟向北對這個挺感興趣,想了想道:黃老板,孟某倒是想現場試一試,不知您可否提供下筆墨紙硯和書桌。 黃老板驚訝,沒想到孟向北會這么說。 當場作畫,這可不是隨隨便便誰都敢提出來的。這要是畫得好還好,畫得不好,那就尷尬了。 不過孟向北既然提出來,黃老板又感興趣,于是便答應了。 其實孟向北也有些無奈。 他今天來縣城是想賺錢的,總不能兩手空空回去,而且先回家畫畫,再把畫拿來賣給書齋,來回需要耗費的時間太多了,單單兩條腿就能走斷了。 黃老板能提供這個自然是好,還能剩下筆墨紙硯,多劃算。他可真是個小機靈鬼啊。孟向北默默感慨了下。 書桌上,宣紙鋪開,孟向北研磨著墨,片刻后拿起毛筆,沉吟了片刻,提筆作畫。 因為需要一個安靜的環境,黃老板和小二都沒有來打擾,只剩孟向北一人。 老板,您覺得這位公子行嗎?小二悄悄問。說實話,他在書齋打工這么久,第一次見到有人敢現場在書齋作畫的。 也不知道這公子是有真本事還是太狂妄。 黃老板遠遠地看著孟向北沉穩的背影,道:行不行,等下不就知道了。 黃老板心里是肯定孟向北的,不說相貌氣質,就單單兩人交談時,他就對孟向北心生好感,直覺這是一個聰明,不錯的年輕人。他相信這樣的人不會傻到沒能力就去做蠢事的。 黃老板和小二怎么想,孟向北不知道,他專心作畫。 壽辰,是該慶生的日子,六十歲,在古代算是高壽。 孟向北很快就知道要畫什么。 他打算畫一幅麻姑獻壽,應景!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在20200409 17:40:30~20200410 18:11:21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十九、負負得正 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葉桑 5瓶;滄篟凰 2瓶;729.團粉小甜心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第74章 孟向北是個細致講究德人,但凡要做事, 肯定要做到最后。 畫畫的時候, 他表情專注而嚴肅, 極為認真,周圍很安靜, 他也沒有受到什么干擾。 半個時辰的時間, 一幅麻姑獻壽圖一氣呵成。 仙姑乘仙鶴踏云而來, 手上端著先釀, 壽桃。 好好好, 畫得好啊。黃老板贊不絕口。 他雖不是讀書人,可做的書齋生意,對這些方面的鑒賞能力不亞于讀書人。 他可以毫不猶豫地說,孟向北的畫比起他從那些所謂的書畫大家購買來的也不逞多讓啊。 黃老板喜歡, 他相信劉員外也會喜歡。 能在短短時間內畫出這樣一幅畫,黃老板不得不重新審視下眼前的男人,按理來說,這樣有才華,又氣質的文人,他應該聽說過才對, 怎么他卻沒有什么印象呢? 孟公子, 不知這畫你打算賣給黃某多少錢?黃老板試探性地問。 黃老板是個實誠人,不如您給個價,孟某相信您。孟向北確實不知道這方面的行情,不想胡亂開價。 黃老板略微沉思了一番道:孟公子, 我這桃李書齋一般賣出去的畫在一兩到五兩內,不過黃某確實喜歡孟公子的畫,這樣,這幅麻姑獻壽,黃某十兩銀子跟你買,不過希望孟公子以后如果有作畫,能優先賣與我們桃李書齋,或優先在我們這里寄賣。 寄賣,是文人與書齋交易的一種方式,把自己的書法,畫作寄賣在書齋,給書齋租借費,等畫賣出再給書齋一定的分成。 可以。孟向北爽快答應了。 兩人商議了下寄賣的事情,簽訂了契約,黃老板給孟向北免了租借費,分成按照二八分,孟向北八,書齋二,但孟向北必須每個月至少畫兩幅畫。 其實這契約,乍一看是孟向北占了便宜,實際上黃老板是篤定孟向北的畫能賣出高價,這樣書齋抽的分成就高,不僅與孟向北成了朋友,還能長期合作。 除了賣畫,孟向北還打算抄書。 從書齋借書回去抄是需要押金的,孟向北借了幾本書,原本要交的押金被黃老板做主免了。 孟向北買了幾本考秀才需要的書,花了八兩銀子,嘖嘖,實在是貴。 最后,孟向北拿著書和剩下的二兩銀子出了書齋。 老板,您就不怕這位公子拿了書跑了。孟向北離開后,小二湊到黃老板身旁嘀咕著,他說的是借孟向北回去抄的書,在這里干了這么多年,他還是第一次看到自家老板這么大方。 黃老板抬手,狠狠敲了下他的腦袋,你啊你,怎么那么沒有眼力,那人是會為了區區幾本書跑路嗎?以后遇到人要留心觀察,這個孟向北,不是個池中物。不過,還是得讓人去查查。這么一個有能力的人,不可能平平凡凡。 明白,小二的記住了。 嗯,以后遇到這孟公子,要客氣點。行了,去把畫裱起來吧,算了,算了,還是我自己去吧,你毛手毛腳的,萬一弄壞就不好了。小二再次被嫌棄了。 孟向北本來還想在街上弄個攤替人家寫書信呢,沒想到進了趟書齋,有那么大的收獲,那也暫時沒必要寫書信了。 不過黃老板那么看重他也是能理解的。 在大盛朝,但凡和書有關的買賣,那都是暴利行業,這也導致有不少商人做這方面的生意,其中的競爭也激烈,所以黃老板才會在與他初次見面,篤定他有能力后,給了他大價錢,簽了契約。 出了書齋,孟向北來了茶樓,點了壺茶,聽說書。 這年頭,說書也是一個挺賺錢的行業。 茶樓里,滿堂皆是人,人們邊喝著茶,吃著點心,聽得津津有味。 說書先生是一個瘦高留胡子的中年人,聽說也是個童生。 講的是武俠類別的小說,講到高潮處,眾人紛紛喝彩道好。 孟向北打聽了下,這里說書內容比較單一,除了武俠類,就是神話類,內容也一般,但經不住這是老百姓們接觸文化的一個機會啊。 魘獸以夢境為食,為了尋找,吞噬夢境,他上天入地,去的地方很多,見識多了,聽到的也多。 讓他來說書,他完全沒有問題。 不過他接了畫畫和抄書的活,又要參加科舉復習,沒那么多時間來說書,而且來回縣城太遠了,他懶得來回跑。 所以,他打算寫了小說,到時候賣給那說書先生。 仰頭將茶一飲而盡,孟向北心里有了主意,離開茶樓,開始逛街掃貨。 家里窮得叮當響,人都快餓死了,還欠債,必須得馬上補給。 幸好今天還有二兩銀子。 只要不花在與書相關的東西上,二兩銀子還是能買很多東西的。 孟向北不愿意委屈自己和家里的瘦弱的父子倆,買了米,面粉,鹽,油,菜等,又割了豬rou,買了雞蛋,想起父子倆單薄的衣裳,他又打算買幾件衣服,可錢好像有點不夠,他退了一步,買了布。 那么多東西,路那么遠,孟向北一個人提不回去,花了幾個銅板雇了牛車。 我可憐的毛毛,乖孫啊。 疼不疼啊,姥爺給毛毛呼呼,呼呼就不疼了。 孟家土炕上,毛毛腿受傷躺在床上,坐在土炕邊緣的是一個瘦弱的老人。 他很瘦,又上了年紀,以至于露出來的皮膚都貼著骨頭,干爸爸的,臉上滿是褶子。 他身體不好,時不時地咳嗽幾聲,病懨懨的,仿佛隨時會倒下般。 姥爺,毛毛不疼。 林父心疼地摸著毛毛的頭發。 林澤卿給他倒了一杯水,問道:爹,您怎么過來了。 林父嘆了口氣,毛毛都傷成這樣,我這個做姥爺的怎么能不過來,難不成你要一直瞞著我。 林澤卿在旁邊坐了下來,垂眸,有些愧疚,沒有,我只是不想讓您擔心。 唉,你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喜歡報喜不報憂。 一個月前,林父被孟向北趕了出來,因為村長好心,暫住在村子另外一頭的舊房子里。 那房子據說以前是一個鰥夫住的,后來鰥夫死了,那房子就一直空著。 他現在住的地方與這里差得較遠,消息也滯后。 這次,聽到毛毛受了這么嚴重的傷,他也顧不得身體不好,顧不得來了之后會受到孟向北的冷眼或驅趕,急急忙忙過來了。幸好,孟向北不在,他暗暗松了口氣。 在林父的要求下,林澤卿將事情始末告訴他。 聽到孟向北居然借錢,親自帶著毛毛去縣城看大夫,林父錯愕,這完全顛覆了他以往對孟向北的認知。 林父從懷里拿出了一個淺藍色的舊荷包,干瘦的手指將它打開,倒出了里面的十幾枚銅板。 這荷包,是以前林澤卿的阿么,也就是林父的夫郎送給他的,在夫郎死后,這荷包更是成為了林父對夫郎唯一的寄托。 林父拉過林澤卿的手,將銅板塞到他手里,爹這里還有一點錢,你拿著拿著。 爹,我不能要。林澤卿將手縮了回來,態度強硬地拒絕。 林父身體不好,不能勞累,沒辦法做工,按照孟向北以前的說法就是,林父的存在是在拖累人的。 林父被趕到舊房子獨居后,如果沒有林澤卿去救濟,很可能早就死了。一直也覺得自己是拖累的林父,在被孟向北毫不留情地嘲諷后,尋短見了。后來是林澤卿苦苦哀求,攔了下來。 住在舊房子里的林父靠林澤卿的救濟過日子,他沒辦法做工,可想而知,這十幾個銅板是當初林澤卿偷偷給他,他又暗中存下來。 鄉親們是好人,因為毛毛的腿欠了鄉親們那么多錢,能還一點是一點。林父再次把銅板塞到林澤卿的掌心里。 林澤卿怔然,不愿辜負老人的一番好意,紅著眼眶接過。 對了,孟向北那小子呢?林父低聲詢問。 林澤卿低垂著頭,咬唇,并沒有說話。 林父的臉微沉,心里隱隱有了猜測,他是不是又去縣城了,去喝酒,去逛青樓了? 林澤卿輕輕點了點頭, 林父劇烈咳嗽起來,胸口上下起伏,林澤卿連忙拍著他的背,給他順著胸口。 直到緩了過來,林父悲泣,我苦命的卿哥兒啊。 卿哥兒怎么了? 牛車剛到家門口,悲涼哀嘆的聲音從屋內傳出。 孟向北以為卿哥兒出了什么事,立刻跳下車,往屋子里奔去。 就見大屋里,一身形消瘦,臉色蒼白,明顯病懨懨的老人拉著卿哥兒,神色悲傷。 他循著聲音,猛的看到著急進來的孟向北,嚇得往后縮了下,一雙渾濁的眼驚恐看著孟向北。 孟向北站在原地,一眼認出老人。 這不是他的岳父嘛。 那他能明白剛剛那話是什么意思了。 孟向北不由得尷尬。 一時間,三人面面相覷,寂靜了下來。 你,你怎么回來了?林澤卿看了下外面的天色,才剛過了午后,太陽依舊懸掛著,又上下打量了番孟向北,模樣清醒,沒有醉醺醺的,他悄悄深呼吸了一口氣,沒有酒味傳來。 我從鎮上辦完事就回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