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遠民剛剛就是前排叫喊最賣力的男生，他沖上去拉陳起手的時候，留下的女生們臉上神色詭異又更加激動，眼神一瞬間像是充上電。

    “太酷了，今天你也太帥了吧。”周遠民五音不全，卻又是個十足的麥霸，每次去ktv都被列入重點監督對象。“學姐呢？她在哪里呀！”

    剛開始還回了他消息，說人多就不往前擠了。

    現在人都散去不少，怎么還沒看到了。

    周遠民有些急，馬上那家臭豆腐店就要關門了，可惜昨天認識的新朋友沒有口福了。

    陸杏此刻正在樹背后角落里接電話呢。

    如果是之前，田母威脅的話說完，陸杏基本上就已經去了車站，這種事又不是第一次發生，她甚至都計算好時間。

    所以估摸著陸杏應該下車了，田云艷裝作若無其事給她發消息，說她出門了，讓她自己回家開門。

    陸杏原本不想回，可是又太了解自己mama，她根本沒出門，就是在家里等著她。

    【我沒回去。】

    消息剛發過去，電話就來了。

    陸杏不想接，這邊實在是太熱鬧了，mama正在氣頭上，很容易又激起事端。

    奈何她那句話，本來就再次點燃□□桶。原本就因為陸杏不聲不響跟周啟林分手生氣，現在她又不聽管教直接違背自己，田云艷氣火攻心，一直堅持不懈打電話。

    最后終于她掛斷了，舅舅電話卻來了。

    陸杏知道，mama又去喊救兵哭訴了。

    “你媽剛打電話都在哭，陸杏你怎么長大了反而不懂事了呢。”舅舅在電話里教育說，“她也不容易，都是為了你好。”

    “你媽這么幸苦，她受了多少人非議啊，當初大家都勸，她還是義無反顧撫養你。”

    “別惹mama生氣，快回去跟她認個錯。”

    陸杏一直沒說話。

    她低著頭，看著地板上隨風搖晃的影子，只覺得喧囂一下子變得遙遠，沉默開始蔓延。

    “真的在這里呀。”

    周遠民驚喜的叫了生，陸杏像是被人打斷，聞聲抬頭看過去。

    陳起剛想接話，卻看見陸杏站在樹下，眼里都是淚光。齊劉海被她粗暴的劃成中分，整張臉都特別的委屈喪氣。

    陸杏原本沒想哭的，但是周遠民停下來那一句：“怎么了？”眼淚就像是斷了線，啪嗒啪啪就往下流。

    這可把周遠民嚇壞了，下意識往向陳起。

    陳起還背著吉他，手上拎著半瓶礦泉水，他目光中也有些許驚訝。他走過去，也沒問陸杏為什么哭，只是從兜里翻出一包紙巾，無聲遞過去。

    怎么就哭出來了呢？

    陸杏根本不敢抬頭，低著頭想控制自己的抽噎，奈何情緒就像是跟她作對，原本只是一點兒浪花，硬是在這種情況下翻涌成潮，很上頭，淚水流得更歡。

    “謝謝。”她單手拎著盆摘，一手接過紙巾，說話的聲音都帶著抽泣的語調，“我，我沒事。”

    “我就是剛剛，剛剛——”她原本想說被人踩了一腳，痛哭的。

    周遠民卻立馬接上：“我知道我知道，學姐剛剛一定是被歌曲感動了，剛剛我都哭了，唱的太感人了。”

    這幫她找的借口，是不是有點過于拙劣了。

    陸杏眼角帶淚，跟著哈哈了兩聲。

    “那怪我了？”陳起像是很無可奈何，“那下次我給大家唱好日子。”

    “等下就唱，今天就是個好日子，走走走，我請大家吃臭豆腐。”周遠民迫不及待，“學姐你不要跟我客氣啊，”

    “真的很好吃嗎？”陸杏認真問，“我可以多吃點嘛？”

    “真的可以，四種口味都不錯，都來一份怎么樣？”周遠民保證說。

    “好，都來一份！”陸杏大伸手用手背把眼角淚水擦掉，吸了吸鼻子大聲說。

    生氣郁悶的時候，美食就是最好的消遣。

    周遠民原本以為陸杏只是說說而已，直到看見她真的把四小份量的臭豆腐吃得一干二凈，終于知道自己天真了。

    “夠，夠嗎？”周遠民看著空空如也的盤子問，“要不然在加點？”

    “不用了。”陸杏放下筷子，“味道確實不錯，不過我想等下回學校吃燒烤炸串，今天就先這樣吧。”

    陸杏每次煩惱的時候，就是出去大吃大喝。

    “行，千萬不要跟我客氣啊。”周遠民說。

    陸杏已經緩過來了，看了一眼時間，屏幕上有很多未接來電。

    她只看了一言就立馬鎖屏。

    陳起看到了，沒有說話。

    停下吃喝后，陸杏又覺得尷尬起來。

    她目光掃到被她放在一旁椅子上的盆栽，立馬端起放在桌子上，往陳起面前推了推。

    “這個是送給你的禮物。”陸杏有些不好意思說，“寓意特別好。”

    “金錢樹，招財進寶，我覺得啥愿望都沒這個樸實。”

    “祝學弟表演順利，發財大吉。”

    陳起還是第一次收到一個女生送的這種禮物。

    第十六章 石頭剪刀布

    陳起第一次收到這種禮物。

    燈光下那盆金錢樹綠意盎然，枝葉伸展的有些妖嬈，當然最顯眼的，還是有一株明顯斷了一枝。

    陸杏見陳起看向那里，連忙解釋說：“那一枝長得太好了，古話說物極必反，我們錢要慢慢賺，把它這段才更有助生長。”

    這可是有科學證明的，她總不可能說被人撞了折斷了吧。

    那寓意可就折了大半。

    “你這禮物還怪新奇的。”陳起端詳半天，伸手捏了一片葉子，“確實是很樸實的愿望。”

    “發財嘛，誰不想發財呢。”陸杏說，“我特意挑的最大長得最好的一株。”

    “學姐，我也想發財。”周遠民也是第一次見到這種禮物，新奇中帶著些許羨慕。

    剛吃了他四碗臭豆腐，陸杏一口承諾：“下次學弟你表演或者有喜事，我一定給你送。”

    陸杏現在話已經比最初多了許多。

    她跟人稍微熟悉后話就多起來了，聊天的時候顧及會少很多。

    本身她就不是一個害羞沉默的人，尤其心情不好的時候，反而傾述欲更強。

    當然她不是逮住一個人就說自己多不開心，就是想找人聊天。

    吃完東西已經九點過，寢室關閉時間十點半，陸杏必須趕末班車回去。大一新生都不允許在外留宿，三人都要回寢室，一起往車站走。

    周遠民在跟父母打電話，也不知道說些什么，腳步是越來越快，最后只留陸杏跟陳起兩個人在后面走。

    這邊有直達學校的車，就是有點偏，需要走一段距離。

    漸漸遠離人群，兩旁路燈都被高大茂盛的樹木遮擋，只有余光從間隙中漏下來，整條街道跟不夜城那邊的熱鬧完全相反，寂靜到只有腳步聲，偶爾行駛過的車，還有樹葉的沙沙聲。

    陸杏很喜歡這里氛圍，她覺得十分舒服治愈，特別能滿足一顆中二病的少女心。

    更何況今天還跟著一個大帥比一起。

    她余光偷偷看了眼走在旁邊的陳起，腦子里已經開始不斷回想看過的校園文，覺得自己此刻也算是值得了。

    人嘛，要想開點，哪怕等下迎接她的是暴風雨。

    “怎么了？”陸杏的目光實在是沒有收斂，陳起偏頭看她。

    “沒什么，就是覺得學弟你長得真好看。”陸杏沒閃躲，迎著他目光，仔仔細細把他臉看了個遍，最后發出感慨。

    陳起微怔。

    陸杏卻接著說：“真的，特別好看。”

    自從知道陸杏就是地鐵上偷拍自己的那個女生后，陳起早就知道，這位學姐跟表面上可不一樣。

    她可比表象有意思多了。

    “長得好看，又有才藝，人也不錯。”陸杏真心說，“你真的是一個好人。”

    陳起是一句話都沒來得及說，就這樣被派發了一張好人卡。

    “學姐也是。”陳起扯了扯吉他背帶，“我們都是好人。”

    陸杏看著陳起的目光里充滿了羨慕，這種人會有煩惱嗎？

    “你會有煩惱嗎？”

    可能是這燈光昏暗，寧靜狀態下她格外放松，不由自主問了出來。

    陳起也沒覺得她奇怪，只是順著她話說：“當然，還挺多的。”

    “也是。”陸杏想了想，“只要是人都有煩惱，多少的問題。”就連寢室樓下的小黃，她都看見猶豫趴在臺階上望著天空，也許是在想念著消逝不見的大白吧。

    “是啊，比如我現在就在煩惱，學姐好像不開心，怎么辦好呢。”陳起說。

    陸杏沉沉嘆了口氣，她知道自己臉上就差沒著三個大字：很煩躁。

    她知道自己很奇怪，在別人眼里奇怪，偶爾自己也覺得自己奇怪。

    這個時候她根本不在乎學弟會怎么看自己，自己是不是跟平日有什么不一樣。

    她哪里有不一樣，這才是她自己。

    “常態了。”陸杏垮著肩膀，“每到深夜，就該是時候了。你們現在還年輕，等你們到了我這個年紀......”

    陳起被她老氣橫秋的話語逗笑了：“什么年紀？”

    “哎，你不懂，你不懂。”陸杏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