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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母撩人 第83節

    “我也去。”

    奚甯拉著她,狂雨洪流中艱難跋涉,奚緞云緊緊攥著他幾個指節,只怕一撒手,他就消失在茫茫四水中。還未登岸,不想奚甯猛地一彎腰,嘔出口血來。

    墨云天陰,那汪血漬頃刻被奔騰的水流沖散,但奚緞云還是瞧見了,仿佛就有一場傾城暴雨在她心里下了兩輩子,那么久,那么冷,難得有晴天。

    斷雨零風同樣輕襲了錦繡京師,卻是溫柔而綿密的,像有情人的親吻,潤了花泥,發了春暉,兩地或有不同,但兩地血脈情牽。

    花綢燙了壺葡萄酒,與奚桓共飲,擱下盅,斜倚窗畔,屋檐外掛著一輪滿月,風帶著雨拂笑了玉容,“咱們的婚書也不知送到荊州沒有,娘和大哥哥瞧見了,還不知怎樣動氣呢。”

    “動就動吧,頂多回來打我一頓。”奚甯拿了件桃粉的短褙子披在她肩頭,趁勢歪著臉親她一口,眼睛比星還亮,“冷不冷?”

    她搖搖頭,偎在他懷里,“登封的布政使押到京,你明日是不是就要忙起來了?”

    “嗯,皇上下令叫我復審這個案子,若他不翻供,大約就能輕松些,只要他供出潘鳳來,就能結案。”

    “他會招供么?”

    奚桓摩挲著她幾個指端,背靠明月,潺湲地笑,“這就是皇上的高明處了,刑部那么多大人,怎么不叫他們審,要叫我一個新點刑部員外郎來審封疆布政使?還不是因我是奚甯的兒子,叫我親審,等于把案子交給了爹,那位布政使一瞧,就知皇上是不會再向著潘懋說話,他自然就肯招。”

    花綢端起腰,篩了盅酒遞他,“等大哥哥與福建的案子辦上來,天下嘩然,潘家就要倒臺了,實乃蒼生之幸。我敬你一盅,祝我的丈夫年少功成。”

    笑嘻嘻執杯與她相碰,叮當一聲,撞出悅耳的歡笑,笑過后,奚桓趁勢將她摁倒,窗外細細的雨不知何時,已住了。

    第78章 .  夜飛鵲(四)   “一定不叫你再做寡婦。……

    微風小扇, 暖霧晴絲,名利場上疏狂,豈知富貴虛唐。自打河南布政使命盧月押解到京, 潘鳳慌了神, 問到潘懋那里,這位老謀深算的首揆卻只是淡淡擺袖,已將生死置之度外了。

    潘鳳無奈之下, 請來昔日幕僚商議對策,有道是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人人嘆氣,無計可施。又尋到單煜晗那里,誰知單煜晗左右推脫,借故不見,潘鳳大怒,直罵“樹倒猢猻散”。刑部那邊卻一點消息也探聽不到, 只如熱鍋上的螞蟻, 日日煎熬。

    卻是惠德下令秘審盧月, 奚桓遵旨承辦, 不過三日,拿下口供呈到宮中。惠德看了聲色無異, 背影笑得抖了抖, “靠著登封一地, 官商勾結, 亂市亂民,竟牟利三百萬銀子,朕看潘鳳倒是做生意的一把好手,國庫交給他, 只怕比你父親還能掙銀子呢。”

    奚桓面圣不過兩次,不大摸得透惠德的性子,聽見提起奚甯,心里顫了顫,跪在地上,把頭低埋。

    “聽說你是奚甯的獨子?”惠德由御案上踱步過來,睨著奚桓伏低的身軀打量,“站起來說話,朕不喜歡人動不動就跪。”

    奚桓忖度一二,到底提著衣擺站起來,“回皇上,是。”

    “奚甯生個兒子,與他一樣,都是年少有為。說說,登封的事情,你怎么看?”

    奚桓思了又思,索性將反丟過去,“臣想,潘閣老任吏部尚書多年,又擔著閣揆多年,單靠這個案子,他手下舉薦的那些門生,是不是會上疏求情?是否緩一緩?臣愚見,若有違圣意,請皇上恕罪。”

    問得金巧暗暗垂著腦袋笑他jian猾,惠德亦別眼看他,落到寶榻上去,“你比你父親……”說到此處,頓住了,手指點一點他,“也算難得,畢竟還年輕。索性就再等等吧,等你父親把荊州的事情辦妥了,一齊清算。”

    奚桓遵了圣意,告退歸家,不想在宮門前撞見潘鳳,老遠地在兩堵紅墻間步履匆匆,恰巧他也望見奚桓,步伐倏而慢放,走出股氣定神閑的架勢來。

    奚桓望著這強弩之末,心內暗笑,仍舊按禮作揖,“潘大人這是往內閣去?”

    因近日來沒風聲,潘鳳只當是盧月抗住了沒有招供,正要往內閣細數盧月往年功績,妄圖死馬當活馬醫,上疏求皇上網開一面。眼前見了奚桓,剪起手冷蟄蟄笑,“世侄進宮,是面圣還是到內閣?”

    “回大人,下官是進宮面圣。”奚桓垂垂眼,面上裝出有兩分難色。

    潘鳳瞧見,借故調侃,“怎么,是盧月不肯說出背后主使?我勸世侄一句,這沒有事情,叫人怎么開口呢?世侄苦苦相逼,仔細被人參個屈打成招。在官場上,得饒人處且饒人,浮浮沉沉是稀松平常的事情,好比你父親,在戶部任著戶部尚書,又任著內閣次輔,還不是說貶就貶了。有人起有人落,今日落明日起,給人留幾分活路,就是給自己留幾分退路,這個道理,世侄年輕不知事,我來告訴世侄。”

    “謹遵大人教誨。”

    奚桓拱手送他前去,半晌直起腰來,唇角忽地噙著抹晦暗的笑意,像要由背后撲上去,將其文雅地撕碎。

    午晌歸家,奚桓往自己屋里換了件鵝黃圓領袍,急著要往蓮花顛與花綢一道吃午飯。采薇剛疊好他的補服,回頭嗔他,“索性將你的衣裳都裝起來,放到蓮花顛去算了,免得你日日還要往這里來換衣裳。你去了,大家輕松,豈不便宜?”

    緊著往下,又是嘮嘮叨叨一堆抱怨,“不是我說你,你也是不小的人了,眼瞧著就要弱冠,日日賴在姑媽屋里,成什么樣子?姑媽她老人家,雖說輩分大,到底也是年輕女人,她原是休退在家,你日日纏著她,傳出什么話,往后她還怎么嫁人呢?你既敬她愛她,愈發該為她著想才是,怎的不懂事起來?”

    奚桓不發一言,片刻踅出門去,渡晴光涉花圃,嗓子眼里哼著調子,好不自在。走到屋里來,見寶鴨熏香,羅帳四垂,墻下繡架上繃著做了一半的芍藥,慵慵艷光,異常華美。

    撩開帳,花綢睡得正好,寶靨偎霞,云鬟低垂,手腕上戴著銀鐲,愈顯雪白的胳膊擱在枕上。奚桓無聲地笑了下,也輕輕睡到枕上去。

    不想花綢沒睡沉,咯吱幾聲床架子響,便醒了,揉揉朦朧杏眼,一把推他,“人家剛要睡沉,你又來了。”

    清明一過,暖日回天,蟬鳴稀疏,唱得人極易困倦,花綢翻個身,還欲再睡。奚桓卻將她摟著翻過來,眉目含怨,“我還沒吃飯呢,打發我吃飯吧,我餓了。”

    “回去叫采薇打發你吃吧,我已吃過了。”

    “那不成,我就是專門往你這里用飯的。”

    須臾,花綢狠狠回眸,蹭地坐起來,往他肩上一捶,“真是我的冤家!起來,我叫椿娘到廚房里提飯!”

    奚桓嘻嘻笑著爬起來,強行摟著她親一口,咂摸有聲,十分得意地把她兜著腿彎抱到榻上去。花綢直喊:“我的鞋!”

    等他把鞋撿來,花綢盤著腿在榻上笑他,“怎的這樣高興?”

    “登封的案子了結了,自然高興。”

    花綢穿了鞋,廊下叫了椿娘,又踅進屋內,“潘家父子定的什么罪?”

    “還沒定呢,我瞧皇上的意思,還是有些忌憚潘懋手底下那些人,怕他們求情,因此要等著福建和荊州的案子辦上來,再向朝野公布,叫三法司匯同定罪。橫豎我的事情是了結了,不過等父親回來,通政司那里,好些地方上的參本也都送來了,兆庵暫且壓著,就等到時候,數罪并論。”

    提起這個,花綢往炕桌前搦一下腰,“噯,我聽見說兆庵在議親,定的是哪家的小姐?”

    奚桓凝眉想一想,倒了一盅茶銜在嘴邊,笑了笑,“仿佛聽見是吏部侍郎翟大人家的三小姐。如今這個情形,潘懋是死是活也罷,被罷官是板上釘釘的事情。他一走,少不得就是這位翟大人升任吏部尚書。施大人,還真是會選兒媳婦。”

    聞言,花綢垂下眼皮,陽光漫射在她臉上,她索性推開了窗,撐在窗臺,洋洋半闔上眼,“官場聯姻,門當戶對,稀松平常,可不知怎的,聽見兆庵這門婚姻,我心里卻有幾分不好過。”

    “那你是多愁善感的緣故,”奚桓歪著臉,抓起她的手,“得此失彼,人間難得兩全事,關咱們什么事呢?”

    未幾擺了飯,奚桓說起采薇嘮叨他的事情,抬手往花綢鼻尖上點一點,“他們都當是我纏著你,殊不知你是何等的磨纏人。等婚書送回來,我索性就搬到你屋里住來,你看好不好?”

    花綢暗暗攢眉,有些擔憂,“就怕二嫂嫂又鬧起來,還是等你父親回來告訴了家里再搬。或是我住到你屋里,或是你住到這里,都不要緊。”

    說著,她擱下箸兒,額心倏愁,“我昨夜做了個夢,夢見我與我娘從揚州來,那趕車的車夫卻是大哥哥的模樣。送我們到了角門上,他就要走,我娘去拉他,說要留他吃飯,他卻擺手,死活不進門。我娘就在門上哭起來,我不知怎的,也跟著哭起來。醒來還傷心了半日,現在想來,總覺這夢不好。”

    奚桓聽了好笑又不敢笑,端得一本正經勸她,“我說你多愁善感起來吧?也不知怎的,近日來總愛傷懷。那都是沒影子的夢,千虛觀的方丈常說,這夢要反著解,大兇乃大吉,說不準你這夢應在我要升官上頭,或是爹要升官。”

    “去,我做的夢,與你什么相干?”花綢撿起把扇拍他,又嗔,“快吃你的飯,吃了與我往千虛觀走一趟,去拜一拜,求個心安也好。”

    二人相嬉相笑,窗外薔薇壓墻,吱吱的蟬兒叫斷了春華,一嘆息間,夏日到了。

    荊州的天,總算也見了幾分亮色,一樹垂柳掩門,進進出出的人備禮來拜,或是來回稟公務,或是來探奚甯的病,補服錦衣,履舃不停。

    自那場洪水過去五六日后,暴雨落停,各處衙門皆忙著災后整頓,奚甯卻因那日泡在水里二三個時辰,又淋了那些雨,一連嘔了兩日血,長病不起,四五個大夫來瞧過,皆說病入肺腑,又有舊傷,只怕難好。

    奚緞云聽后,哭了一日,好像命運兜兜轉轉,輪轉曾經。她也一如曾經,萬般無法,百般無奈,唯一能做的,就是衣不解帶地在床前服侍。可奚甯又是那性子,歇了兩日,吃了些藥,自覺能支撐了,照常過問起公事來。

    那日萬道被下令收押后,府衙便暫且由同知馬煉頂上。眼下那馬煉坐在奚甯病床前,接了奚緞云捧上的茶,連番拱手,“多謝夫人款待。”

    扭頭又接著向奚甯稟報:“那兩岸三四里的村子,虧得大人上回當機立斷泄洪,只淹了兩三個村,其中一個村全受了災,幸而傷亡不多,死了十二個人,幾處加起來,攏共死了五十八人,淹沒田地三千,受損屋舍四百余間,除了投親靠友的,眼下還有五百多人無舍可庇,公安石首兩縣縣令已在搭棚收容災民,只是財力有限,五百多人日日要張嘴吃飯,小縣衙門,難以支撐。”

    奚甯聽了半晌,要撐坐起來,奚緞云忙去攙扶,壘了兩個枕頭他背后,又退到一邊。奚甯咳嗽了好一陣,氣定下來,臉色慘白,“我休書一封,叫武昌布政司調糧過來,等退了潮,再撥銀子修繕百姓屋舍。”

    “有大人這話,下官便安心了,我還只怕萬府臺被收押,咱們寫信去請糧,那里推脫,有大人發話,必定無人敢推。大人不必起身,下官代筆就是了。”

    這廂點點頭,又囑咐了兩句,那馬煉便辭出去。恰值紅藕端藥進來,奚緞云忙去接,坐在杌凳上喂他吃。

    天光有晴,藥香熏帳,奚緞云也不說話,只往他嘴里送藥。他吃了兩口,抓著她的腕子,懨懨且柔情地望著她,心里愧得要死,又無他話,只好問:“今日大夫瞧過沒有,淋了那些雨,你怎么樣,孩兒怎么樣呢?”

    奚緞云仍舊不吱聲,把一碗藥喂盡,望一眼他臉上,無半點血色,像一輪月,慘淡如積了經年的霜。

    酸苦便從他的胃里涌進她的心,又涌到鼻腔,淚一掉,倏地伏在他身上哭起來,“我知道勸不住你,到這時候,你還顧著這些事不肯安養。我索性也不勸了,只求你知道保重,就算你疼我了。”

    頓時哭得奚甯心里猶似萬箭穿心,把她扶起來勸,“我知道保重的,不過事有緊急,我一己之身,怎敵千萬生民的生計?我如今心里有兩件事,一就是那些受災的百姓,二就是你,你日日衣不解帶在床前服侍我,倒把你拖累了……”

    說到此節,聲嘶力竭地咳嗽起來,奚緞云用絹子為他捂著,拿到手心一看,又是些許血漬,她哭得愈發傷心起來。

    奚甯不忍,愁腸像被抽到那藥罐子里,與爐火同煎,卻拉著她的手笑笑,“依我的意思,先派人送你回京,你有孩兒,不好在病榻前熬。你雖為我,可也該顧著孩兒些,先回去,這里的事情辦完,我后頭就回,好不好?”

    “不好!”奚緞云把腦袋搖得撥浪鼓一般,眼淚揮灑滿褥,“我就在這里,你雖瞧我平日里病歪歪的,骨子里卻硬朗。大夫早晨來瞧,說我一切都好,孩兒也好,你不要為我擔憂,只把你自己顧好,若你有個好歹,我才真正活不成了!”說罷又嗚嗚咽咽放聲大哭起來。

    奚甯見她哭得如此,只得將送她回去的話擱下不提,為叫她放心,笑說饑餓,要了飯來,兩個人就在床前安放桌兒,相顧吃些。

    到下晌,一連又來了奚甯從臨府點來料理災情的兩個官員,探問了病情,又問起萬道何時審問,奚甯擺擺袖,“尚無他貪污的證據,追究起來,頂多是個瀆職之罪,先不問他。等吳云子查清了漢陽府那五十萬兩銀子的去向,再去問他。”

    說罷,奚甯仰在枕上闔眼片刻,垂正了臉,“石首縣那個張帆,現在何處?”

    “張帆現在石首收拾廟宇收容災民。”

    “叫他趕來見我。”

    眾人走后,奚甯昏昏沉沉地睡了一覺,奚緞云在邊上坐了小半時辰,只覺胸口發悶,坐不住,往小花園里走了一會兒,時景離春無信,來夏無書,豆蔻花殘,蓮荷半開,一場雨淹沒了春痕。

    她獨自坐在太湖石上哭了一場,金烏漸落,適才不哭了。親自到廚房燒幾樣菜來,正要在床前安放桌子,倏見奚甯掀開了被,“到飯桌上吃,我在這里躺得不是滋味。”

    紅藕忙將飯擺在圓案上,二人對坐,奚甯見她兩眼紅紅的,不知又背地里哭了多少。他心里又酸又澀,面上還逗她,“你這樣子,好像我就要死了。”

    奚緞云眼底翻江倒海,到底忍住沒哭,剜他一眼,“胡說八道,這種話也是好隨口說的?你是咒我呢,還是咒你自己?”

    “是了,我且死不了呢,你哭什么呢?”奚甯笑笑,隨意吃了些,喉頭里似卡著口血,吃什么都有絲血腥味。

    奚緞云更吃不下,使紅藕收了飯桌,掌上燈,雙雙靠到床上去。窗外月滿,透著紗影影綽綽,奚甯便將奚緞云摟在懷里,低沉無力的哼了套《中呂·粉蝶兒》哄她高興。

    唱得奚緞云縮在他懷里,眼淚一忍再忍,“你去哪里聽來?”

    “外頭應酬,聽見妓/女吟唱,就記住了。”奚甯一手在她鬢上輕撫著,另一手抓著她的手輕捏。

    燭火倏明倏暗漂浮在旁,夜沉沉偶有蛙鳴,奚緞云肚子已有了輕微的弧度,他怕擠著她,往床外頭挪一挪。誰知她又追著貼在他懷里,淚盈盈地枕在他胸膛,“往后孩兒生出來,你唱給他聽,你唱得好聽。”

    奚甯點點頭,“好。”

    言畢,眼眶熱了,將她往上兜一兜,“一定不叫你再做寡婦。”

    奚緞云把沒流出的淚一揩,仰起眼,癟著嘴,目光帶著幽幽怨怨的恨意,“你可別說話不作數。”

    “我堂堂的內閣次輔,哪里會?”奚甯笑著,兜著她滑到枕上,又哼著調子哄她。

    將睡未睡時,奚緞云乍睜了眼,“你給孩兒取名了么?”

    “還沒,也不知是男是女,不知如何起名。桓兒出生時,名字還是姑父起的,我倒不大在行這個。”

    奚緞云點點下頜,戳得他胸膛里癢癢的,“倒是不急,等孩兒生下來再計較。”扭頭又說起別的事情,“下晌你在屋里談事情,吳縣令家的那位黃夫人又來。她近日來得十分勤勉,說是來探你的病,可也未免太殷勤了些,我陪著她說話,聽見她話里,很有些恭維意思。”

    “我用了吳云子,她一是為了道謝,二是為了投門路,這地方上的官,若在朝中無人,十分難升。”

    “那你要升他么?”

    “此刻還不知道,要看他在漢陽的差事辦得如何,若辦好了,倒是個人才,以后回京,少不得提拔他。”

    半晌無言,奚甯垂眼一看,她已在他懷里睡著了,他也闔上眼,將她抱得更緊,清宵細細,從他的懷抱里流逝。

    再兩日,奚甯嘔血少了,有些見好,喜得奚緞云在心里直謝神拜佛,三千神明,挨個謝過,余歡未盡,誰知不防,轉頭又撞上個冤家。

    這日早起,張帆應召由石首縣趕來,引入房內,奚甯正伏案在案上寫奏本,抬頭望他一眼,指了一座,“張大人忙著安頓災民,我還召張大人前來,請勿怪。”

    那張帆素來直性子,這些日奚甯病中,多半地方官員都來瞧過,就連那公安縣的劉秋源都抽空備禮前來。唯獨他,連奚甯病了的事情都不打聽,更不愿趕來奉承。

    眼前見奚甯面上有些顏色,只當他就是個傷風的小病,說話便有些不明不白地憤懣,“哪里哪里,大人的事情就是第一要緊事,普天下,走到哪里,哪里不上趕著來遵辦?我區區縣官,能為大人效力,喜不自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