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母撩人 第75節
“那你怎么辦?” “哎呀!”韞倩急得直跺腳,“拿賊拿臟,你走了,他抓不著,我不認,他也不敢拿我怎么著,你快走!” 說話推他至門口,蓮心忙將簾子打起,三個剛鉆出去,猝見那盧正元氣勢洶洶帶著五六個年壯家丁,正迎面由院中奔殺而來。韞倩正慌得不知如何應對,眼瞧著他滿身橫rou波濤洶涌地滾到面前,倒把她一股悉聽尊便的決然催逼出來,眼也不避了,心也不慌了,直勾勾瞪著他。 盧正元亦惡狠狠瞪她一眼,又走到施兆庵面前,“好啊、好??!我竟瞎了眼,幾回瞧著你從我面前走過,竟沒認出來,好啊……施兆庵!你身為朝廷命官,竟私闖官員內宅,與官眷偷情通/jian。今日被我當場拿下,律法有書,當場捉jian,打死jian夫,無責,我今日就打你個目無王法的賊人!來呀,給我打!” 話音甫落,幾個壯丁便上來將其抓到院中,施兆庵左右掙扎,怒目轉過來,“盧正元,就算律法準許打死人,可我是朝廷命官,有罪也該由都察院受審!” 聞言,幾個小廝不敢妄動,誰知盧正元大呵一聲,“別管他娘的什么朝廷命官,只管給我打!出了事情,老爺我頂著!” 后頭小廝聽后,照著施兆庵的腿彎就是左右一棒,他一個不防,跪倒在地,正要站起,后頭緊著就是連天的棍棒,將他全身擊倒。 韞倩瞧在眼里,急得不行,憋了好些日子的眼淚奔涌而出,忙去掣盧正元肥碩的胳膊,“你不要打他、你不能打他!他父親是都察院御史,你打傷了他,你的仕途也算到頭了,快住手、快叫他們住手!” 那盧正元做買賣一向是個欺行霸市的,只是做了官,場面上學人裝了些斯文氣。今番被氣極了,什么也顧不得,只要打死那施兆庵出口惡氣方罷。 一抬胳膊,便將韞倩揮退幾步,泡腫的眼縫斜過來,“什么狗屁都察院御史,今日犯在我手上,我就要他天殺的命!” 說畢,望著那雨點似的板子落在施兆庵身上,將他往底下越擊越沉,他便得意冷笑,“哼,憑你什么施大人干大人,明白話告訴你,我盧正元上無父母,下無子侄,無甚拖累,打死了你,你家若弄權仗勢要我抵命,我抵命就是!橫豎我盧某人年過半百的人,到底也是個死。若要說仕途前程,我盧某謀個官當,不過是為了買賣上好通路,倒不曾擠破腦袋為什么大前程!給我打!” 韞倩見他不懼威懾,又見施兆庵背上已被打破了一大片,血染了半件衣裳,心里鶻突亂跳,臉上霪霪淚雨,忙捉了裙,旋到盧正元面前撲通跪下,拽著他的衣擺直討饒,“老爺、老爺,我曉得錯了,求你行個善,快別打了!求你了!” 說著不住往地上磕頭,咚咚咚連響中,地磚上漸漸染了血光。亂哄哄場面里,蓮心不忍,亦陪著跪下磕頭。 誰知那盧正元心如磐石,又冷又堅,渾不聽勸,“好你個yin/婦!為了個外頭的男人朝我磕頭,好好好、你就是磕落了腦袋,我也一樣打死他?!?/br> 韞倩見他不肯退讓,回首看一眼施兆庵,倏地收了眼淚,遺在眼眶的淚光閃一閃,尖銳凌然。她陡地捉裙跑進屋里,在榻上摸了把剪子,只有賭一把了,她想。 于是堅毅地握著剪子出來,對準了自個兒的肚皮,“老爺,你要是再不叫停手,我就一剪子戳下去,一尸兩命!我曉得我死了不要緊,可你也想想,你就肚子里這么個指望,要是沒了,你豈不是要斷子絕孫?” 那盧正元轉過臉來,腮角一硬,拿手隔著三尺指著她,“你休要唬我!你肚子里只怕不是我的種!” 韞倩料到他有些起疑,索性豪賭一把,“好,那就一尸兩命,橫豎打死了他,我也不沒什么活法了,索性帶著你的兒子一道陪葬!” 話音甫落,便雙手舉起剪子,眼瞧就要扎下去,盧正元眼一閉,深吸了一口氣,“別打了!” 一聲仿佛凝滯了時間,韞倩忽地一笑,忍了剪子趔趄跑到院中,將幾個小廝推開,跪在地上瞧施兆庵,連聲問著,“兆庵,你好不好?” 盧家的小廝倒不似都察院的差役,只顧亂打一通,全然沒個章法,因此都是些皮外傷。施兆庵費力抬起臉,對著她笑一笑,“不妨事?!?/br> 韞倩也笑了,額上磕破的血細霪霪地滑下來,她卻半點沒覺得痛,只有一股心酸由腳底板涌到心坎,隨手一揩,擦了滿手背的血,與他在血光中相視相笑。 兩片無聲的笑顏里,盧正元似一座巍峨高山,聳立在他們身邊,遮住了大片陽光。 他陰沉沉的面色尤顯得似頭發狂的野豬,惡狠狠只恨不得將施兆庵絞碎,“小施大人,我不打你,可我姓盧的也不是好欺負的,我一紙狀書遞到順天府都察院,叫世人都瞧瞧,你清流名仕家的公子是個什么偷雞摸狗的德行!我不打你,丟了臉面,自有你父親打你!” 由始至終,那些綻破皮rou的棍棒都沒叫他施兆庵求饒,可這一番話,卻叫他眼皮一跳——他新點的官職,潘家父子還沒倒臺,哪里能叫人拿住個把柄呢? 那盧正元有所察覺,吭吭笑兩聲,將個肥碩的身子費力蹲下來,似個團成的rou球,滾在他眼前,“施小友,你可是去年新點的官,我盧某雖不大過問黨爭之事,可也有所耳聞,眼下奚大人被調離京師,朝中與潘閣老打擂臺的,就是戶部的衛大人與你父親,若是這個節骨眼上你落下什么把柄,就是你爹不打死你,你的前途只怕也堪憂了。你可不是奚大人,奚大人挨了一百板子往南邊去了,皇上心里還記掛著呢,你,皇上認得你是誰?” 幾句話不禁將施兆庵的心說的層層下墜,連韞倩的心也似墜在地上,撈不起來。她望望施兆庵垂下的眼皮,倏地心慌,比他上回走時,還叫她害怕。 她只得與盧正元周旋著,好像東奔西走地試圖挽救一顆即將湮滅心,“老爺,好人做到底,既然放了他,就干干凈凈地放了,我留下來,隨你處置好了,?。俊?/br> 孰料盧正元半點不買賬,威懾她一眼,緊盯著施兆庵,“你瞧瞧,我的夫人,卻待你一片深情,叫我心里怎生過得去?” 施兆庵費力地撐起身,可背上實在太疼,手肘一彎,又趴下去,斜挑起眼,“你想如何?” “我倒不要怎樣,我盧正元又不缺銀子使?!彼πΓ褍蓚€人望一望,厚厚的眼縫里迸出輕蔑且不可一世的精光,“我只要你一句話,你就說:是她一廂情愿,你是被她引誘,全無真心,往后與她也再無干系,絕不往來。” 話音才落,便有大片大片的寂靜朝韞倩罩來,黃澄澄的陽光似乎頃刻間跌落,天地是暗未暗的黃昏。她渾身都篩糠似的抖起來,跪在地上,滿目靜待著施兆庵,她真怕他講出來,可她心里,又隱隱已經有了答案。 大約是受盡苛待長大的緣故,她對人心里的善與惡,總有比旁人更敏銳的直覺。此刻,她就成了鍘刀下等待行刑的人犯,纖細的脖頸對著鐵錚錚的刀鋒,等待著。 施兆庵費力地抬眼看她,從她細碎抖著的下巴到她咬緊的唇,以及她臉上橫七豎八的血漬,遮掩了她眉清眼媚的五官,曾為他笑過哭過??伤転樗鲂┦裁茨??也不過是博她一笑罷了。 他將下巴栽到土里,好像是對自己的無能為力認了命,又或者,是對凡俗與仕途低了頭。 韞倩懂了,唇角一扯,便笑落了滿眶的眼淚,好似能把她整顆心都淹沒,同時又有一把刀,將她的一段美夢殘忍地劃得稀巴爛,拼不出一點圓滿。 她從滿目淚光與血光里最后再看了施兆庵一眼,便撐著地站起來,要走,卻被盧正元一把拽住,“你不想聽聽他怎么說?施小友,趕緊說了,萬事太平,從此我就不追究了?!?/br> 施兆庵看看他笑得猙獰的臉,又望望韞倩的背影,在晨光里,單薄得仿佛能被一陣寒風吹散。他生怕驚散了她似的,只敢低聲,“是、是她一廂情愿,我是被她引誘,全無真心,往后與她也再無干系,絕不往來。” 奈何這夫妻兩個耳力都是一頂一的好,一字一刀,生生割在韞倩心上。她在窒息里張開嘴聲嘶力竭地呼叫,卻沒半點聲音,只有她自己清清楚楚聽得見那一片絕望的吶喊。 盧正元松開了韞倩的手腕,滿意地笑笑,似乎還有些不知足,又問:“‘她’是誰?” 須臾,施兆庵的聲音反倒硬了起來,從嗓子眼里把從前那個含情脈脈的自己剝落了,重新長出一個冷漠決絕的自己,“范韞倩?!?/br> “范韞倩”這個姓名,就成了個詛咒,釘著無窮的苦難。韞倩兩個荏弱的肩倏地一抖,不知是哭還是笑,她沒轉過來,踉蹌著走進簾后。 從這日起,他們就分道揚鑣了,或許原本就不同路,是他放跑了她的馬,生硬地將他們的宿命糾葛在一起,短暫的,好像只是一個絢爛如煙花的夢。 卻有炙熱的余溫,燒著施兆庵茫茫的后半生。 此是青燈空待月,紅葉未隨風。那頭卻有春夢飄搖,碧紗輕撩,月兒高高,靜待多情,佳期不負,靜悄悄殷切切,檀郎到了。 奚桓進門時,見花綢正在榻上坐著,紅燭一晃,見她腮上正掛著顆淚珠子,慌得他要不得,忙走去歪著臉看,“好好的,怎的哭了?” 原來是韞倩與施兆庵的事情傳到花綢耳朵里,思來傷懷,想來傷情,便獨在屋里掉眼淚,可又不好告訴奚桓,便把臉別過去,匆匆揾了淚,笑臉轉回,“是你瞧花了眼,好好的,我哭什么?你從哪里來?” “我剛歸家,屋里換了身衣裳,就趕著過來瞧你。你一個人在這里哭什么?” “誰哭了?” “別哄我。”奚桓窺她眼圈紅紅的,一顆才殺伐決斷的心便化得拖拖拉拉軟綿綿的無力,忙摟著她在懷里哄,“是誰給你氣受了?二嬸嬸?或是外頭因你被休的事情議論起來了?你聽見些什么,告訴我?!?/br> “你二嬸嬸今日我連面也沒見過呢,外頭有議論,我不去聽就是了,哪里會把那些風言風語往心里去?” “那是為什么哭?” 花綢最煩他這非要琢磨鉆研的性子,嗔他一眼,扯了個謊,“想起首詩來,一時傷懷,就哭了,多大點事情,也值得你這樣大驚小怪?” “嘿嘿,你一哭,我心里就亂得沒章法,全然沒法子了。”奚桓扯著唇角笑笑,松開她,落到對面去將炕桌洋洋地敲一敲,“你的好茶呢,瀹一盅我吃。” 說說笑笑兩句,花綢淚漬已干,去墻根底下瀹了壺茶,笑盈盈走回來,“什么事情這樣高興?” 見她朱粉輕褪,綴珠均解,紅白自然,穿著桃粉的裙,如風動海棠,露旋荷蓋。奚桓心情大好,拉了她在膝上坐,兩手將她腰箍著,“今日有太監到刑部傳旨,說是皇上招我進宮,我去后,他問了父親可有家書。” “噢,皇上牽掛大哥哥,所以你高興?” “倒不單為這個,皇上還過問了登封的事,又說等登封的案子辦上京來,叫我復核,這是不給潘家父子留后路了?!?/br> 花綢掰開他的胳膊,坐回對面,支頤著臉,對燭輕嘆,“我給你姑奶奶寫信說了休退回家的事情,不曉得她收到沒有?!?/br> “哪有那么快呢?算日子,還得有半個月吧?!辈滤肽?,奚桓便說了兩個笑話逗她,誰知她還是半笑不笑,滿面傷懷,他便抓起她的手揉捏著嘆氣,“你有什么不高興的,只管對我講,自己悶著做什么呢?” 花綢垂垂眼,倏地問他:“你這陣子見過兆庵沒有?” “沒有?!闭f到此節,奚桓來了精神,“聽連朝說他前些日子在外頭被人打了一頓,連朝去瞧他,問他誰敢與他動手,他卻說是一班流氓,不認得他,胡亂打起來。你說這事情奇不奇?就是遇見幾個流氓,他說他是誰,誰還敢同他動手?況且他素日不愛惹事,怎么惹的那幾個流氓?我想必有隱情,等我空了去問問他。” 燈花澄澄地罩著他的笑臉,花綢把手一縮,反在他手背上拍一下,“你不要去問,人家就是扯謊,也是不想叫你們曉得,你還問什么?” 說得在理,奚桓點點頭,倏地把額心一聚,“你怎的近日老打聽他?” 花綢心知他又吃了八竿子打不著的飛醋,抬手戳在他眉間,“你不要胡說,我不過是見你近日你少提他,想你兩個未必是鬧了什么不對付的事情,才問問。該把你裝在醋罐子里泡著,渾身都泛著股酸味兒?!?/br> 奚桓呵呵直笑,吃了兩盅茶,嚷嚷著要睡,誰知花綢給瀹的是普洱,躺在床上小半個時辰睡不著,扭臉借著月光一看,枕畔一張嬌臉紅紅的,丹唇半闔,綠鬢欹煙,睡得憨然可愛。他心思蠢動,又縫百般無聊,便悄悄起來,點了床頭一盞燈。 昏昏的光益發照得花綢眉目如畫,奚桓湊過去親一下,見她沒醒,便大膽地伸舌尖舔了一下她的唇,她還沒醒,他更加得意,把手鉆進她的寢衣里。 枕邊春興,似入夢中,花綢迷迷地睡著,又像是做了個夢。那夢里春光撩亂,溫水繞體,像是有只溫柔的手輕撫她,細碎地吻她,從唇到心,由上到下,又不大真切,她只感覺在他的吻下,有些手足無措,只能偏著臉,搦著腰。 奚桓難得一見她這模樣,好像丟掉了一切禮義廉恥,是一條霪靡的蛇,纖細的腰左右蠕動著,柳眉輕蹙,朱唇微啟,仿佛急于擺脫,或是像個溫柔而狂躁的風暴,急于席卷些什么來填補風眼。 他罩上去,撐在她左右,偷偷地闖入秘地。無奈動作再輕,還是將花綢驚醒了,她一時分不清是幻是真,星眼朦朧地呆了頃刻,奚桓不敢妄動,不進不退地卡著自己,感覺到她在吞噬自己,但臉上卻是一片迷惘。 他將手虛虛罩在她的眼皮上,低迷的笑聲帶著種蠱惑的力量,“你睡你的,我忙我的,啊?!?/br> 花綢哪還能睡,借著幽幽燭光,垂眼一看,旋即羞憤交加,臉上又紅又燙,推他的肩,“你個賊,下去!” “晚了,”奚桓不要臉地埋低了臉親她,索性猛地殺到陣中,聽見她或痛或癢地哼了一聲,他便頑劣地笑,“你瞧,真是晚了,你已經舍不得我了,我要是真走,你該不高興了。” 須臾,花綢果然像一片旖旎的錦,四肢發了皺,身不由己地將他抱緊,任憑他盤踞在她的領地,留下纏綿痕跡。 這痕跡,或許能結出繁盛枝葉,在太陽底下,搖著斑駁的金光,像打碎一錠金子,滿地流淌著繁華。 奚緞云抵達荊州府的第八天,正好二月,翠微褪雪,春暖花開,萬物都在暖洋洋的太陽底下發芽。 早起收到花綢的家書,上頭講她已從單家脫了身,奚桓提調刑部,奚巒馮照妝仍是老樣子,好時說說笑笑,壞時吵吵鬧鬧,奚澗入書院讀書,以備兩年后科舉重考。 日子一切都好,除了奚緞云近些日有些沒胃口,吃什么都是淡淡的,餓得卻快。 紅藕冷眼瞧了幾日,勸她請大夫來瞧,她卻不以為意地笑,“什么了不得?大約是車馬顛簸的,如今住在這處房子里,下人也沒幾個,何必弄得大家不安生?甯兒打從到了荊州,又是看賬簿,又是召集地方官員集議,叫他聽見,還要為我煩憂,哪有這功夫?” “說是車馬勞頓的,可到荊州安頓下來已經這些天了,太太還是沒胃口,比咱們離京時瘦了不少,不好掉以輕心。倘或生了什么病,您不瞧大夫,拖成大病,豈不是更不叫老爺難安生?” 如此一勸,奚緞云倒認了,這日晴風和暖,請了大夫來,隔著簾子把了脈,那大夫連連道喜,說是大約是一個來月的身子。 可把奚緞云驚了一跳,惶惶無措半晌,還是紅藕放了賞送拿大夫出去,進門就去拉她的手,“太太,好事情呀!” 奚緞云夢態遲遲,半合兒才見笑了,腮如飛霞,在屋里走了一圈兒,頃刻又喜又憂又后怕,“算日子,咱們過年完從武昌過來,路上走了大半個月,又是結霜又是雪崩,馬車還翻了兩回,真是險吶?!?/br> “可不是?”紅藕忙笑嘻嘻將她攙到榻上坐,摸摸她的肚子,“可見這孩兒是個有大福的,這么折騰,方才大夫還說什么來著?說脈息強勁,大約是個男娃娃。” “都好、都好?!?/br> 奚緞云心有余悸地笑笑,須臾張羅了早飯,她竟吃了一整碗,又叫著紅藕在這別院里逛一逛,到日懸中空,方去睡午覺。 這時節,奚甯剛從府臺衙門出來,臨進宅邸,扭頭吩咐豐年,“你去告訴萬府臺一聲,說我明日要往公安縣與石首縣兩縣交界處巡察河堤,他就不必跟著了,只叫當時監修河道的人與河道巡守陪同。” 豐年后頭站定,打了個拱手,“只怕他們早做了手腳,就是老爺去查也查不出什么?!?/br> 奚甯轉過臉來笑笑,“不防,當初在京季安就說,往郊外走出幾里后的堤與城外的用料不同。他們料想我一屆京官,走不到那荒郊野嶺的去處,這些日只領我在城外三里堤上轉悠。我倒要去走走看,你再去請兩位信得過又懂石料的先生一道去。” 豐年領命而去,奚甯獨自進了宅邸。這宅邸原是荊州府臺衙門的公社,后改了住居,專接待兩京巡察官員,宅邸不大,不過二進,前頭屋舍五間,充做了奚甯的外書房與下人住居,后頭四間屋子內眷居住,當中連接了個小花園。 園內曲徑無塵,楊柳青青,正值花開時節,奚緞云常愛到此閑逛。今日卻不見人影,奚甯走到正屋里來,見紅藕在廊下做針線,因問她,“姑媽呢?” 紅藕繃不住笑出聲,“太太午睡呢,老爺快進去瞧瞧去?!?/br> “既在午睡,就讓她睡吧,我往書房去?!?/br> “那老爺先去,我這里熱了藥端去書房?!?/br> 誰知剛轉了靴,就聽吱呀一聲,西廂窗戶被推開來,奚緞云一張歲月未蝕的嫩臉嵌在上頭,腮上浮著興興的紅暈,“我沒睡著,甯兒進來。” 奚甯穿廊進去,蘭房春曉,她盤腿坐在榻上,玉人起纖腰,喜氣盈眉,目光爍爍地盯著他坐下。他好笑起來,“什么事情這樣高興,嗯?” 問得半羞了桃花面,折頸在他肩頭,又半晌不說話。奚甯大惑不解,正欲再問,見紅藕端了藥進來,卻是兩碗,一碗是因他病疾纏體,常吃的,另一碗卻叫奚緞云端了。 見狀,急得他忙擱了自己那碗,握著她的腕子問:“怎的,你病了?” 奚緞云朝紅藕遞個眼色,紅藕便將潑口要出的話咽了,退步出去。奚緞云也擱下藥碗,喬做愁態逗他,“可不是病了嘛,一路跟著你風雪里顛簸,輾轉這么些地方,到了這里,又吃不慣,一連好些日胃口不好,今早請了大夫來瞧,才開了這藥吃?!?/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