窕窕和秦隅續是鄰居，住在同一棟排樓里，很小的就認識，但不熟，十多年的左右鄰居見面也不過是一笑而過。

    在窕窕充滿青春愁情的日記本里從來沒有出現過“秦隅續”這個名字，但在秦隅續的QQ私密簽名里、英語書的折角上，常常有個“她”出現。

    “今天在樓梯遇到她，她低頭走路沒看我，擦肩而過。”

    “昨晚隔壁傳來她和她mama的吵架聲，吵架的原因依稀是因為她看小說。”

    “偷聽到她跟父母要錢去剪頭發，我跟在她后面也進了發廊，和她坐在一張長凳上等，中間隔著距離。我把短頭發變成了寸頭，她把長頭發變成了短發。她還是很好看。”

    初升高的暑假，窕窕上大二的哥哥窕堯回來，每天的早上起床時間、晚上電視劇播放時間，兩兄妹吵架的聲音全樓的人都能聽到。

    秦隅續就是在這對兄妹的吵架聲里起床和吃晚飯的。

    窕堯要看體育頻道的籃球比賽，窕窕要看衛視的偶像劇。窕窕都把遙控器藏胸口了，窕堯還不客氣的伸手掏，嘲笑她胸都沒旺仔小饅頭大，還想用遙控器壓平點。

    窕mama氣沖沖的從廚房里出來，手上戴著的手套沾滿洗碗的污漬，抬手就要朝兩鬧騰的兩兄妹下手。窕堯抱著腦袋躲回房間，窕窕拿起抱枕擋。

    最終，窕窕用生命護住了遙控器的控制權。

    隔壁的吵鬧聲停止，電視聲變得清晰，秦隅續刨了兩口白飯。這時父親告知要出差半個月，半個月回來中考成績剛好出來，到時再和他去二中的招生辦問問，報名。

    叁中呀，重點高中，不過沒有一二中那么重點，所需要的報名成績自然沒有那么高，畢竟父母都知道，秦隅續成績還行，卻不是學霸。

    窕窕也不是學霸，在從小一路紅花狀元的親哥窕堯面前，她的成績挺不好，中游偏上層，估計勉強能上一個次點的重點高中。窕窕為此還遭到窕堯的譏笑，說她二胎就是二胎，智商也是二降級。

    秦隅續才放下碗筷，搶不到電視的窕堯抱著籃球來敲門。

    樓下大馬路邊上有個老舊的球場，球場的分線已經磨沒，幾道破裂的縫隙長出草。路燈失修，昏昏黃黃的只夠照亮籃球框和球框下一圓面積。

    秦隅續和窕窕如不知名的陌生人，卻和窕堯的關系不錯，他們一起打球和去網吧，窕堯偶爾給他這個小弟買五毛錢一袋的豆奶喝。

    秦隅續還能從窕堯的吐槽里知道有關窕窕有趣的事情，如窕窕討厭吃芒果，卻非常喜歡吃別人削好嘴邊的芒果，再如窕窕偷寫過小說，被老師發現叫家長怕被打，是窕堯去的學校。

    窕堯比才剛開始長個子的秦隅續高很多，窕堯壓低腰身胯下運球，見秦隅續球技爛得可以，手把手的教他運球技巧，順帶問他，高中要去哪個學校讀。

    秦隅續老實巴交的說自己猜測的成績，大概率是要去叁中讀。

    窕堯感嘆一聲，說家里也有一個可能要去叁中讀的meimei。

    在嘆息著說話時，窕堯手中的籃球投擲出去，在空中畫出完美拋物線，“啪”的一下中籃，接著籃球落到地上，“砰砰”的彈出球場。

    秦隅續的心，像那籃球一樣，“砰砰”的快要跳出胸腔。他目光呆愣的看著去撿球的窕堯，腦海已經浮現自己未來某天和窕窕一起并肩去學校的場景，還是迎著朝陽的那種場景。

    他偷笑了。

    秦隅續初中和窕窕不在同一學校，他們以前上學的路相反。不過以后也許會朝著同一方向，走同一條路，秦隅續想想就覺得未來的每天都是快樂的。

    中考成績出來的那天天氣還不錯，秦隅續的分數也還不錯，總分高了報名線的四十多分，穩進。

    秦隅續打開房間窗戶，隔壁窕堯的嘲笑聲和窕窕不滿的怒吼聲傳來。他坐在書桌前聽了一會兒，才聽到窕窕的成績，和他的差不多，多了十幾分。就這十幾分，讓秦隅續覺得自己差了不止一點。

    和她分到一個班級了。

    秦隅續手指放在公布名單上輔佐滑下看，當看到自己的名字和她的名字就隔了一個格時，他以為自己看錯了，來回把手放到前面往下滑，確定自己沒看錯后，感覺自己心臟像果汁廣告里的橙子炸開了一樣。

    難以平靜。

    轉身假裝淡定的和爸爸說起自己和鄰居叔叔的女兒分到一個班，爸爸說，那你們以后一起上學，學習還能相互幫助。秦隅續笑著對爸爸點點頭，說，是呀。

    窕堯提前回學校，距離軍訓還有半個多月，窕窕找到一家奶茶店做兼職。

    起初秦隅續不知道窕窕早出晚歸是去兼職賺買小說的零花錢，直到有次和初中的朋友約去吃飯，他坐在酸辣粉店里看到大街對面，頭戴黃色帽子、身圍圍巾的窕窕，在面帶微笑的給一小朋友插吸管。

    他覺得面前擺著的酸辣粉也不是很酸，邊吃邊看她做事，最后吃完連帶湯喝了半碗。

    窕窕原本下午六點就可以下班回家，因為有個員工請假店長讓她代班，到晚上九點多她才能走。回家的路上路燈稀疏，人也稀疏，老城區的道上什么人都能遇見。

    她怕，還沒手機打電給mama出來接，走得又快又急，時不時回頭看一眼，發現身后不遠不近的有個瘦高的男人在跟著，小心臟咚咚跳，走得更快。

    走了一長段距離，回頭看一眼，發現那個瘦瘦高高身形不軌的男人依然跟在后面，和她保持著距離。

    窕窕眼前立馬浮現，窕堯給她看的關于女孩子一人走夜路、獨身和朋友出去慘遭毒手一篇又一篇報道。前面小賣部門口有幾個老人在下棋，窕窕像看到救星，走到小賣部門口，問老板娘借手機打電話。

    按鍵的手在抖，窕窕側眼瞄向那男的，發現他不僅沒有停下離開，反而淡定自若的向她走來。等他走進，驚悸的窕窕看清秦隅續的臉龐，頓時有種被戲耍的火氣冒上腦門，怎么壓都壓不住。

    還有悲催的一點是，她沒發現身后跟著的人是秦隅續，是因為自己近視了。

    她在生氣的瞪他，讓他感到莫名其妙。假裝沒有注意到她的樣子，他淡漠的從她旁邊路過。

    窕窕把手機還給小賣部老板娘，實在是被嚇得夠嗆也夠氣，他高冷的從眼前路過，她的火氣更盛。實在忍不住，她追上他。

    “喂！你是不是在跟蹤我！”

    警鐘被狠狠一敲，危險的信號讓人一震。

    秦隅續強壯鎮定：“沒有啊，我是回家。”

    窕窕不開心的擰著眉：“你回家就回家，干嘛一直走我后面！很嚇人的！我還以你是跟蹤狂，是壞人！”

    哦，原來是把她嚇到了，所以她才那么生氣的。

    秦隅續道歉：“對不起，我不知道。”

    “算了，你又不是故意的。”

    她不再說話，和他并肩一起走回去，郁悶的走兩步踢一下空氣。

    秦隅續偷偷側目，這是他們第一次并肩著走回家，以前他們的中間會隔著一個窕堯，現在沒有，他能看清她睫毛，看清她的唇線。

    “我跟你分到同一個班，你知道吧？”

    “知道呀，我看到你的名字了。”

    窕窕不怎么和秦隅續交流過，因為他眉骨明顯，眉毛濃刃，不說話時嘴常抿成線，讓人覺得他很高冷很疏遠，所以她不太喜歡和他說話。

    秦隅續心情有點上上下下的飄忽，他忐忑的、試探的建議：“開學軍訓的時候，要不我們一起去學校吧？可以相互照應。”

    “好呀，”她偷藏了一袋子的言情小說，準備帶去學校和新同學分享，正愁沒有人幫她躲過mama的視線偷拿去學校呢：“你能幫我裝幾本書去學校嗎？”

    沒想到她爽快答應，秦隅續直點頭，快要抑制不住把欣喜表現到臉上：“可以，是你哥哥以前的教輔資料嗎？”

    “不是，我哥從來不用教輔資料的，他拿課本就能學，是我買的一些課外書，不能讓我mama知道的。”她放低了聲：“可以先藏到你那里嗎？”

    “可以，你拿給我就好。”

    “謝謝！那我明天早上拿給你吧！”

    她很開心，他也很開心，這一天里，和她說的話，超過了之前半年內的總和。

    她的課外書比秦隅續想象中的那些校草校霸類好點，但沒營養的程度不相上下，古言的王爺王妃，現言的醫生總裁女明星。

    秦隅續花了幾天時間，在軍訓開始前把她幾本小說看完，沒什么感觸，就想了解一下讓她欲罷不能的愛情小說怎么樣。

    哦，他還在書里面看到性隱晦的描寫，有天晚上讀到一篇現言的男女主角發生親密關系時，他勃起了。

    一想到她也會讀到這些，和他一樣的悸動啟蒙，幻想著兩幅赤裸的身體交迭在一起，他就沒法思想保持單純，以后的每個春夢里，小說里交纏的主角變成了他們兩個人。

    窕窕以為軍訓結束的晚上可以好好呆在教室看書，但事實證明不僅沒法坐在教室，還得出去站軍姿，休息的十分鐘里，又得拉開嗓子唱軍歌。

    本年度的新生里沒有雨神，一個星期的艷陽高照，不太白的窕窕曬成了黑球，中間還有兩次踢步不正被教練單拎出來訓，成為集體觀賞的笑柄。

    窕窕每天都很悲傷，不過看到又瘦又黑的秦隅續她心情會好點，特別是當他露出潔白牙齒，和黑臉形成鮮明對比時。

    軍訓結束后下雨了，把地上踏出來的腳印沖得一干二凈。爸爸開面包車來接窕窕的時候，窕窕才跟舍友討論完老天爺玩他們的話題，從宿舍下來，看到撐著雨傘等她的秦隅續。

    秦隅續解釋：“我坐你爸爸的車回家，在等你一起出去。”

    “哦~那走吧。”

    一個星期離家和折磨讓人歸心似箭，她很開心，笑容滿面的，踩到積水也不在乎，走在秦隅續的前面，步伐輕快。

    在學校里，秦隅續依然和她沒說過什么話，他就安靜的坐在后排看她下課和女同學說話，體育課上打籃球要是投中一個叁分球，他目光會下意識的看向她的方向。

    周五放學是一起回家的，有時候她爸爸沒空開車來接，他們就一起坐公交車回去。

    秦隅續特別喜歡和她一起坐公交車，有座位的時候他們挨著坐一起，沒座位的時候他們挨著站一起。有時候公交車剎車突然，她會慣性的往他懷里倒，他會自然的把手放到她書包上，問她有沒有事。

    窕窕站穩說沒事，接著抬頭和他說最近很火的一部電影，有同學要請她去看，但電影院是離家最遠的那家，而且播放時間還是晚上九點鐘。

    她顯然還沒有答應同學一起去，神色猶豫征詢。秦隅續沒有讓她一口拒絕，只是提醒她太晚回家會讓父母擔心，也不安全。

    窕窕失意的說，那就不去了。

    一路無言到家。秦隅續想了想，還是放下課本去了最近的商場影院問，聽到只有一家影院上映她想看的那部電影，便回來當什么也沒發生過。

    高中的第一次考試成績公布，窕窕排在班級的中間位置，相比以前她是退步的，而秦隅續在前叁名里，這讓中考成績比秦隅續好的窕窕感到一股郁悶。

    “你晚上在宿舍被窩里是不是打手電偷偷學習呀？”周五放學回家的路上，窕窕問秦隅續。

    “沒有，就睡覺。”

    窕窕不太相信：“不可能，我覺得你一定偷偷學習了，要不然怎么考得那么好。”

    除了周末在家復習鞏固外，他真的沒有偷偷學習。原本否認辯駁的話已經到了嘴邊，看著她不太開心懨懨的模樣，他又咽了回去，點頭承認：“我就偷偷背一下英語單詞。”

    她的成績唯獨一科英語比他高。想到他每天晚上在被子打手電學英語都還沒比自己好，窕窕立馬覺得，形勢也不是跟嚴峻，自己在某些方面還是挺可以的。

    她心情明顯開朗了許多，但是秦隅續其實挺想告訴她，從她的成績來看，她現在的學習不能再盲目樂觀的。

    窕窕的樂觀被窕堯在電話里碾成沫。就一科比別人好點，其他科都落出一段距離，窕堯十分不解她為什么還能開心起來，也許是人傻少煩惱吧，窕堯現在直接稱窕窕為傻胎胎了。

    窕窕對嘴停不下來一頓輸出的親哥很氣惱：“你打電話回家就是為了罵我嗎？我要掛電話了！”

    窕堯嗤聲：“你不該罵嗎？好啦，也不全是為了罵你。我寄了一個快遞回家，記得去拿，都是給你買的東西。”

    “不會都是試卷吧？”

    “是呀，我花錢了！敢不寫，讓媽抽你！”

    窕窕徹底蔫巴了，小說也沒心思看，盯自己勾勾叉叉的試卷，發現有好多道題考場上寫的解答，自己現在看得一頭霧水，想不開自己當時為什么那么寫。

    窕堯寄回來的快遞滿滿一箱的教輔書，每本教輔書配一套試卷。窕窕悶悶不樂把書搬到書桌上，直到在箱底翻出一個小盒子裝的項鏈，才開心點，但是心里還是痛恨窕堯的。

    開扇的窗戶嘀嗒作響，在寫練習冊的秦隅續抬頭看向窗外白云藍天的天空，以為自己幻聽時，窗戶又被砸的叮聲響。

    他起來探出窗戶，看到窕窕也把半個身子伸出窗外，手里拿著花盆里的小碎石。看到他，搖著手說：“秦隅續，我可以去問你問題嗎？”

    “可以，你過來我家嗎？”

    沒回答，她已經縮了回去。秦隅續頓時感到急促，也不知道她會不會進他的房間，或是只在客廳里問。

    他匆忙環顧自己的房間，把床上的被子鋪開，外套掛回柜子里，聽到敲門聲，又看了看房間才出去開門。

    “這道物理題，老師上課有講過類型題的，但是我沒有聽懂不會做，你會嗎？能教教我嗎？”

    她就站在門口拿著書問，沒有打算進來的意思。秦隅續拿過她的練習冊看眼，自顧轉身往里走，不打算進去的窕窕就不自覺被迫的跟著他走進去，走進他的房間。

    秦隅續把自己的練習冊翻出來，翻到同一頁，他已經做好了，其實也沒必要回來翻練習冊，他可以就站在門口給她講解，但是他想要她進來。

    窕窕好奇的左右看他的房間，床上被子鋪得平平的，既沒衣服亂丟，也沒有書本亂放，比窕堯的房間整齊干凈太多了，在進秦隅續的房間以前，她都以為每個男生的房間都是亂糟糟的。

    “這樣子做………”

    秦隅續坐在椅子上，窕窕連忙俯身看他書寫傳達的思路。

    她手扶著他后背的椅子，靠得很近，他甚至聞到她散發的若有若無的香味，鉆進他鼻子，像初冬里風裹桂香，一陣陣來，甜甜的。

    他起來讓她坐下當下把題解出來。他就站在她后面，目光卻不在她筆尖，而在她頭頂，她脖子，她睫毛，她鼻尖唇角。

    窕窕專注于解題，一面回憶著秦隅續說的思路，一面在草稿紙上寫下用到的公式，沒有注意到自己的領口不小，稍前傾的上身漏了視野。剛巧，秦隅續從上而下的視線，把她少女內衣包裹出來的乳溝看得一清二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