蹤跡
15點的游人街,冷清又寂靜。 一眼望去,滿大街最喧囂的竟是白冽冽的陽光、不容拒絕地冷硬地打在劣跡斑駁的石磚上。 陳舊、骯臟,像被丟棄在臭水溝里的流浪狗。 云輕雪一點一點看過去,點評文章般耐心的寫上結語。 不對。 我才是那條被丟在臭水溝里的流浪狗啊。 在多年前的某一天,黃昏時分,夕陽血紅,是隨手扔掉的垃圾,不會被回頭再眷顧一眼。 是哪個角落呢? 記憶是那么的稀薄,云輕雪拼命地在腦海里抽絲剝繭,不顧意識反抗的疼痛,也要找尋當初布滿陰霾的那塊地磚。 “輕雪?”安河喚醒了云輕雪,溫潤又不失朝氣的大男孩,介于少年與青年之間,眼睛里全是坦蕩的擔憂。“看你下了車一直眉頭皺著,是有哪里不舒服嗎?” “我的眉頭,是皺著的嗎?”纖弱的美麗少年有些怔愣。 “是的。”安河伸出手,想要撫平他的眉宇,卻又覺得冒犯,轉而摸了摸少年的腦袋:“外面還是太冷了,這條街壞人又多又不好玩,咱們換個室內,干凈的場子,任你選,好不好。” “不要。”云輕雪搖搖頭,難得帶著少年人的固執:“我就是想在這里四處走走、看看。” 根本沒人能拒絕云輕雪。 對上校草學弟總是完敗的安河學長,默默嘆了口氣,將外套脫下披在少年單薄的肩上,果不其然迎來了掙扎。 “學長,外面可冷了,快穿回去。” “不要。”溫溫柔柔的語調,學著云輕雪說一樣的話。 “會感冒的。”云輕雪頗有些無奈。 “我體質好著呢,感冒了都不用吃藥,睡一覺就好了。”安河清朗地笑出一個彎彎的弧度:“但是如果輕雪感冒了,我會很困擾的。” 會日思夜想的憂心,會魂不守舍的牽掛,會奮不顧身的想要守在邊上,將心揪在一起地照料。 “……”云輕雪看著他落后一步保護的姿態,放棄了掙扎。 “有不舒服要和我說哦。”安河默默調整了位置,努力擋住所有呼嘯而來的風。 “嗯,別看我這樣,我體質也是很好的。”云輕雪臉不紅的說大話。 “好,輕雪很厲害。”安河也不揭穿他,反而順著毛。 陽光真的暖暖的。 云輕雪看著這街道,或許是因為這下午的陽光給他生長的力量,或許是因為耳畔聽見風聲、身上卻沒有寒風拂過的痕跡,又或許是因為…… “學長,你的外套好重。”走著走著,他停下了腳步,眉頭舒展:“所以我們回去吧,找個干凈的沒有冷風的甜品屋。” 自己究竟在囿于什么呢? 算了,等春天來的時候,不用再披這么厚重的外套的時候,再來吧。 “好,你再忍耐一會兒,我叫車來接我們。”安河感受到少年心情的回溫,不自覺自己也開心起來。 莫名其妙的,不受控制的,像蒲葦一樣隨著少年的方向搖曳。 于是兩人駐足在街角,云輕雪仰著頭,學著一株綠植,享受著光合作用。安河靜默地注視著他,眼神不帶一絲的侵略,流淌著閃爍的河流。 “沒想到我們這條破街,還有人敢在這游蕩。”一群人從對接的巷道中流竄出來,領頭的那個紋身從下顎一直延伸到嘴角,來勢洶洶:“喂,你們哪來的大少爺,在這找刺激呢 “回答。” “閉嘴!”一個巴掌扇到了兩人頭上,紋身男人有些惱羞成怒。 道路的盡頭,謝林靠在磚墻上,攔住了眾人的去路。 “喲,倒是個膽大的。”紋身男人步步逼近,眼神兇惡:“但是你身后那位似乎很害怕啊?” “這里是萬洲帝都隨處可見的普通街道,又不是闖軍區重地,有什么不敢走的。”安河面色沉穩,逐字逐句,吐詞清晰,給人說不出的信賴感。 “好,沒問題,都聽你的!”紋身不良男撓撓頭,表情有些扭曲,猶豫半晌說了句:“加個微信可以嗎?” “行!沒問題!”剛剛還挺精明,現在就一臉被勾了魂似的領頭不良。 誒?云輕雪眨眨眼,也有些懵了。 這么配合?連威脅恐嚇都用不上?幾個地痞互相看了一眼,覺得十分新奇。雙方一手交卡一手讓道,不想…… 美麗到不可思議的一個人。 車輛啟動,漸漸消失在視野中。穿著黑色長大衣的男人慢慢從陰影處走出來,腰桿挺直,赫然是華總爵身邊那位槍法高絕的謝軍長。 “輕雪。”安河想阻止他靠近這些人,云輕雪搖搖頭他便沒了辦法。 目的以一種奇怪方式達到的云輕雪腳步輕快的和安河坐車離開了,值得一提的是多虧了某人的美貌,安河的卡完好無損的被退回了,雖然最后他執意又塞給了對方,用作云輕雪委托的全款前付。 “他想讓你們調查什么。”目光掃過來,像是無機質的非生命體。 “站住!”平素溫和親切的人沉下臉來冷聲說話的樣子,讓游人街上這些地痞流氓之輩腳步停滯。 長眉微皺,安河將云輕雪又望身后掩了掩,在他看來,這些腌臜之地的老鼠甚至不配多看他的小學弟一眼。 “老大,我們真的要替那個大美人辦事?” 云輕雪看見他把右手探向了后腰,那里長毛衣似乎掩蓋了什么。 他沉默的看著汽車離去的方向,從內側口袋掏出一張相片。 那上面,印著一位眉眼含笑的少年,穿著青蔥的白襯衫,側顏美好,讓人一眼萬年。 另一邊,見著了世間之最的美景,還收獲了一大筆金錢的紋身男人,帶著小弟們穿梭在游人街復雜的巷道之中。 剛注意到這動靜,安河就已經擋在了云輕雪面前,他身材修長不算健壯,但遮個云輕雪還是綽綽有余,從這些地痞眼里,只能看見他身后之人露出的外套衣角。 “你們的規矩,交錢可以買消息嗎?”清泠的聲線,配合緩慢的語調,竟顯得綺麗。 一個身影裹著不適合尺碼的大衣,從溫朗青年背后探出來。 “可以。”有云輕雪在身邊,安河一點都不想起爭執,只想快點息事寧人。 為首那人瞥一眼他背在身后的右手,砸了下嘴:“喂,我們的街有我們的規矩,交錢就可以走,六位數起步。” 寒風涌動,下一刻黑漆漆的槍口已經對準了紋身男人。 “那我先交定金,要多少?” “你,你隨意!” “你這不廢話,沒看老大連人家微信都加上了嗎?!” …… !” 瞬間比之頭頂的太陽還要耀眼奪目。 “嗯?你們的回答呢?”對著呆呆愣愣的幾個不良,云輕雪耐心的再次提問。 “當然。” “那……我轉賬給你們,ZFB行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