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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河長公主看著皇后出了殿外,這才欲言又止期期艾艾地道:“阿兄……衛公子今日入宮覲見了?” “你的消息倒是靈通……”司徒鈞見她一張臉漲得通紅,不忍心再揶揄她了。他們兄妹自小親近,meimei自小因寡言靦腆,在阿耶跟前不甚受寵,他這做兄長的難免多疼惜她一些。 司徒嬋傾慕衛家十一郎已經許多年了,那時候衛昭還在,顯然沒有讓孫子尚主的意思,他不過是個不起眼的皇子,縱然心疼meimei也束手無策,如今他已然站在了廟堂最高處,可仍舊無法讓meimei一償夙愿。 “他的病痊愈了?他還好么?”清河長公主滿懷憧憬地看著兄長,漆黑的眼睛亮晶晶的。 司徒鈞對著meimei心中有愧,更惱怒于自己的無能,口吻不知不覺冷硬起來:“你不用多想了,衛十一郎不會尚主的。” 清河長公主出其不意地叫他點破心事,羞紅了臉,下意識便矢口否認:“您說什么呢,我哪里想過......” “沒想過最好。”司徒鈞犀利地看了她一眼。 司徒嬋這才回過味來,也顧不上害羞了,膝行兩步,像小時候討吃食玩具似地抓住她阿兄的衣袖搖了搖,仰起臉問道:“為何啊?” 司徒鈞見她眼淚在眼眶里打轉,心里一軟,恨不能立時答應她——他富有四海,無論什么稀世珍寶,只要她想要都能給她尋來,即便是天上的月亮,也能想辦法去摘一摘,可衛十一郎不是個物件,他總不能拿刀架在他脖子上逼他尚主吧。 何況他有意用衛琇——他的出身得天獨厚,卻又勢單力孤,有衛氏冠冕在,要扶植他很容易,并且他背后沒有可以依仗的家族,便只能為他所用。若是他愿意尚主,自然皆大歡喜,若是不愿意,他也不會因這點事將他棄之不用——比起尚主與否,他更擔心的是他會娶裴氏女。 “沒有為何,今日阿兄已經旁敲側擊過了,他沒這個意思。”司徒鈞嘆了口氣道。 “為何啊?”長公主放開了兄長的袖子,轉而揪自己的衣擺,“會不會是他沒明白阿兄您的意思?” 司徒鈞冷笑了一聲道:“衛稚舒何等玲瓏的心腸,什么時候連一句話都聽不懂了?難道非要把話挑明了讓他當面扔回阿兄臉上你才甘心?” 司徒嬋怔怔地松開兄長的袖子,一眨眼,兩行眼淚順著清秀的臉頰滑落下來,她翕了翕唇,沒說出話來,轉而揪起自己衣擺來,把上面一朵刺繡山茶揪成了一團。 司徒鈞輕輕拍拍她的胳膊勸道:“阿嬋,你貴為長公主,又是孤唯一的同胞姊妹,天下英偉男子多的是,洛京的世家公子你盡可以隨便挑,何苦與自己為難,聽阿兄的話,把衛十一郎忘了吧。” 清河長公主從袖子里掏出帕子,低著頭默不作聲地揩眼淚,司徒鈞當她是聽進去了,心道小娘子面皮薄,做兄長的不好說太多,一會兒讓皇后再勸勸,便扯開話題道:“你這次入宮阿娘還不知道吧?用完午膳孤和你一起去看看她。” *** 那日早晨,鐘薈剛到茅茨堂,正要將常山長公主的文房攤放開,長公主府突然來人傳口信,說是姜家老太太遣了下人叫孫女速速歸家。 那下人語焉不詳,也沒說究竟所為何事,鐘薈以為家中出了急事,衣服都無暇換,即刻向鐘家借了輛馬車,冒著風雪急急趕回了姜府。 下了車逮著個婆子便問:“家里無事吧?老太太無事吧?” 那婆子直搖頭,鐘薈仍舊放心不下,連自己院子都沒回,徑直往祖母的松柏院奔去,看門的婆子眼神不好,沒認出身著奴婢青衣的二娘子,還沒來得及將她攔了下來,鐘薈已經一陣風似地刮了進去。 三老太太劉氏聞聲迎出來,見她這副冒冒失失的模樣,笑著道:“二娘來啦,你阿婆正在里頭等你呢,趕緊進去吧,”定睛一看又奇道,“喲,怎么穿了這么身衣裳?” 鐘薈看她神色如常,料想祖母沒事,這才放下心來,扶著廊廡的木柱喘了幾口氣,這才納悶地跟著劉氏進了門。 姜老太太正支使婆子往炭盆里窩白薯,氣色看起來不錯,一見孫女便板起臉犟著脖子罵道:“小沒良心的,你阿婆快進棺材了還鎮日不著家,得虧是個閨女,要是個小子腿早叫我打折了!” 鐘薈才不把她的話當真,快步走過去,腆著臉擠到祖母榻上:“阿婆找我回來什么事?啊呀,阿婆今日怎么打扮得這么好看?” 姜老太太叫她的花言巧語一蒙蔽,把斷腿的事拋到了九霄云外,想笑又不肯笑出來,把嘴繃成一條線,翻了個白眼道:“還不是為了你這小白眼狼cao心勞肺!” 鐘薈打量了一下祖母的打扮,銀紅大明光紋錦緞褂衣,金銀織成下裾,頭上橫七豎八地插了十幾支簪釵,每支上都鑲著指甲蓋大小的各色寶石,胳膊上也不知套了多少金鐲子金跳脫,動一動便丁零當啷地一陣響,臉上還抹了胡粉涂了胭脂。 姜老太太年紀大了,開始嫌這些金器累贅,只在見客時盛裝打扮,而能叫她把看家本領施展出來的,據鐘薈所知,整個洛京只有一個人——方家姨媽。 果然,不多時便有婆子進來稟報方姨媽到了,姜老太太趕緊把孫女拽起來塞到一架六牒朱色地繪花鳥木屏風背后,指著屏風上一個小洞道:“你方家姨媽帶人來相看,一會兒給我把眼睛瞪大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