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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了,小娘子,”蒲桃定了定心神道,“奴婢沒用,還是沒能找回白玉連環,今日天晚了,許是方才黑燈瞎火的遺落在哪里,明日我再帶人仔細找一遍。” “不必麻煩了,不過是個拿來消遣的小東西罷了,不值當費那么大功夫,”鐘薈大方地道,“何況再怎么找也是找不到的,多半已經被人扔了,若是我猜得沒錯,應該是在哪個水池子底下吧,你說我猜得對不對呢?蒲桃?” 第24章 連環(二) “奴婢如何知道呢,小娘子又拿奴婢逗樂子。”蒲桃臉色日常地回答道。 “也罷,那就問個你肯定知道的,”鐘薈很好說話,把手擱在案上,略微往前傾了傾身子,一手支頤,一派天真地望著她,“你為什么要將季嬤嬤趕盡殺絕呢?蒲桃?” “這奴婢就更聽不懂了。”蒲桃的聲音里有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鐘薈將它輕輕捕捉住,仿佛撲了一只蝴蝶。 “你真把我當大傻子呢,”鐘薈苦笑著搖了搖頭,“原來在你心里你家娘子我就這么笨?季嬤嬤是什么樣的人,你我都清楚,偷雞摸狗是家常便飯,比雞狗大的就有賊心沒賊膽了,那顆紅寶石絕無可能是她的手筆。我這房里人多手雜,可小庫就你和季嬤嬤兩人有機會進去,除非那顆寶石自己生了雙翼飛出來,否則必然是你做的。” 蒲桃渾身戰栗,張皇失措地跪倒在地:“奴婢不敢欺瞞娘子,季嬤嬤囂張跋扈,奴婢與她素有仇怨,偶然發覺她屢次三番偷盜娘子的財物出去變賣,便瞅準了機會栽贓,奴婢一時激憤,實在是糊涂,求小娘子責罰。”說完連磕了幾個頭。 鐘薈搖搖頭嘆道:“都這時候了你還不愿與我開誠布公,若是阿棗一時想不開做出這等傻事我還能信,你?你不是這樣的人。你不想說,那我替你說吧,若是哪里說得不中,請你隨時指正。” 蒲桃默不做聲低垂著頭,眼里淚光閃爍。 “從哪里開始說好呢?”鐘薈以指尖點點嘴角,若有所思地道,“就從我臘月里落水一事說起罷。我落水時身邊只有阿柰一人——阿杏家去了,阿棗被夫人院子里的邱嬤嬤叫去幫忙,你突然急病告假,阿柰才頂替了你,后來的事也都知道了,我不慎失足落水,阿柰一家被賣,這些似乎都是巧合對不對?” “不過巧合多了,難免叫人生出些疑竇來,我忍不住想,若是那日你沒病會怎樣,以你謹慎持重的性子,想必我是不會落水的。”鐘薈頓了頓,撥弄了一下手腕上的金釧兒,上面的一排小金鈴發出清脆悅耳的聲響。 二娘子就在這余韻里用同樣輕快的語氣說道:“可若是那日我必須落水呢?那你豈不是恰巧躲過了一劫?那些時候我哪兒也不能去,只好整日整日在床上躺著,你知道,人閑得慌了就容易多想,于是我就順著這個念頭想下去,竟也是個合情合理的故事呢,我說來與你聽聽。” “有人要我寒冬臘月跌入水里病一場——不是要我的命,八成是為了叫我那段時日出不了門,至于為什么,我想她也不會告訴你,我也就不問了。 “這院子里,阿柰和你是她院子里撥來的,明擺著是她的人,季嬤嬤半明半暗——本來應該是全暗的,可惜她太蠢,又沉不住氣,恨不得嚷嚷得全京城都知道她靠上了夫人這棵大樹。三人里該選誰辦這趟差呢? “若我是她,第一不會選季嬤嬤,因為蠢人總是容易壞事,第二不會選你,因為你太聰明,聰明人會為自己打算,變數太多,若是我就會選阿柰。可惜那人沒我聰明,她選了你。”鐘薈說到此處看了看蒲桃,可惜人家此時沒什么心情捧她唱,二娘子只好收起無處安放的虛榮心,接著往下講。 “主人的吩咐你自然不敢不從,你領了這差事,心知自己是個棄子了,無論事成或事敗,你總是難辭其咎的,不是被打就是被賣——后來阿柰果然被打了一頓賣了。” “你不知道夫人,”蒲桃凄然道,“以我對她的了解,阿柰一家能不能活下去都難說,就算能撿條命,多半也說不了話了。” 鐘薈有些意外,沉默了一會兒,方才問道:“若夫人宅心仁厚,難不成你就不找阿柰替你了么?” 蒲桃咬著嘴唇思忖了半晌,還是猶猶豫豫地搖了搖頭。 “聽說阿柰與你相處并不融洽,卻同季嬤嬤走得很近,”鐘薈繼續道,“我猜你是先誘之以利,說動了季嬤嬤,阿柰走了以后,至少有一段時間小庫就只有你們兩人管了,到時候你便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我又是個糊涂的蠢蛋,她監守自盜是輕而易舉的事。 “于是季嬤嬤便去說動了阿柰,比如說她不小心聽到夫人對你委以重任,事成之后要提拔你,阿柰怕你越過她去,于是便想方設法讓你病了——大約是在飲食上動的手腳。你什么都沒有做,病都不需裝,自有旁人替你籌謀,然而你還是摘不出自己去,事發后夫人一邊用著你,一邊又防著你,還有季嬤嬤這個大隱患——蠢人真是很可怕的,你的把柄就抓在她手上,說不得什么時候就反手捅你一刀……你自然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蒲桃的臉色一寸一寸地灰敗下去,鐘薈便知自己猜得八九不離十了。 “白玉連環的局做得很粗陋,”鐘薈哀怨地望了她一眼,“你大概真覺得我很笨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