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27)
包廂里,只剩下時雨和電話那頭溝通時,冰冷嚴厲的聲音。 葉清翎沒有吃飯,等著時雨掛斷電話一起吃。 沒想到一等就是接近半個小時。 吃快些,我有事要急著回公司。時雨將手機放到一邊,揉揉眉心,語氣有些疲倦。 葉清翎心疼地眨了眨眼,很乖地埋下頭刨飯,三下五除二吃了個干凈。時雨明明沒吃多少,卻已經飽了似的,見她吃完,迅速起身往包廂外走。 葉清翎抱著時雨落在座位上的單薄大衣,三兩步跟上去,將衣服披在時雨肩頭。 時雨開車開得很快。 一路無言,就這樣到了公司。 時雨像是忘了身后的葉清翎似的,徑直走進會議室,反倒是張依瞧見了,招招手,讓葉清翎到她身邊去。 今晚時總比較忙,葉小姐,你可以在公司里隨便逛逛,再熟悉熟悉,或者在時總的辦公室里等她。張依溫和笑道,有什么問題,你隨時可以來問我。 整個公司,只有張依知道葉清翎車禍失憶的事兒。 張姐,時jiejie說,我以前做的是秘書的工作?葉清翎迷惑地問。 她不僅對這段經歷完全沒有印象,也不記得秘書的日常工作是什么樣的,甚至有些想不起公司的布置。這和今天下午,她去學校里逛的情況,完全不一樣。 嗯。張依點頭。 我的工位在? 那邊。張依指了指靠窗處,一個隱秘不起眼的角落,不過葉小姐,你大多數時候,都是在時總辦公室里,和她一塊兒辦公。 葉清翎點點頭,走向張依指的方向。 落地窗邊的小工位上,雖然已經一個月沒人坐過了,卻仍然干凈整潔,少量文件堆疊在桌上。葉清翎走近一些,手指撫過冰冷的玻璃桌面,終于對這張桌子恢復了些許熟悉感。 她的確在這里坐著,工作過一段時間。 再順著落地窗往外看去。 窗外,海城繁華的商業中心,燈火閃爍如不夜城。葉清翎拿出手機,對比了一下自己朋友圈里那張照片,確認了,自己的確是在這里拍的。 可是為什么,看著窗外昳麗奇幻的燈光,明明是這么美的城市夜景,自己不但沒覺得好看,反而本能地感覺,有些厭惡呢? 這里就像是一個巨大的,透明的籠子。而里面辦公的人,則像是被關在籠子里的囚鳥。沒有自由,日復一日,直到逝去。 葉清翎迷茫地皺起眉,手指貼上玻璃窗。 張姐,過了會兒,葉清翎轉身靠在落地窗上,問道,時jiejie她的工作,每天都這么忙嗎? 張依苦笑著點頭:基本上是。 那我以前,有幫到她什么嗎?葉清翎問。 張依愣了愣,以為是葉清翎回想起了什么,委婉地安慰道:葉小姐,你剛進公司沒多久,大學又不是對口專業,暫時沒幫上時總的忙也沒什么的,你不要覺得自責。 嗯葉清翎埋頭,臉上表情更迷惑了些,張姐,你先忙你的去吧,我自己在這兒坐一會兒。 張姐走后,葉清翎坐在工位上,隨手翻了會兒資料,一陣頭暈眼花。 完,全,看,不,懂。 她累得癱在工位上,長長地伸了個懶腰:唔 葉清翎不太明白,為什么失憶前的自己會放棄學了那么多年的音樂,反而去選擇時雨給她提供的工作。但至少現在的自己,肯定是沒法勝任這份工作的。 在這兒,她只會拖時雨的后腿。 葉清翎又看向手機,黃小軼已經把她們公司的相關資料發過來了,她點開,細細瀏覽。 星月傳媒,地址就在海城市中心,離時氏集團的辦公樓不過五百米。企業法人兼老板名叫周破光,聽黃小軼說,他是外地來海城闖蕩的富二代。 至于旗下藝人 看到這兒的時候,葉清翎不由得輕聲笑了笑。果然如黃小軼所說,她們公司規模還很小,目前為止一共只有五位藝人。 葉清翎挨個兒搜了搜他們的名字,對照著了解一下,很快就發現,目前公司藝人雖然少,但幾乎所有人都處于上升期,不缺通告和資源什么的。有老板的人脈在那兒,藝人們不會因為這兒是小公司,發展就受到制約。反而和大公司相比,要稍微自由一些,有更多選擇的權力。 葉清翎又在網上搜了搜整個行業的現狀,瀏覽一會兒后,她抬眸,再次望向窗外燈火。 她心里已經有了決斷。 這一回,寫字樓外的燈火,好像也不是那么討厭了。 等時雨忙完,已經是深夜了。 葉清翎跟在時雨身后,往停車場走。葉清翎本來想立馬將自己決定簽約的事兒告訴時雨,可此時,時雨臉上帶著明顯的倦意,高跟鞋踩在地板上,聲音都沒有平時的清脆。 時雨晚飯本來就沒怎么吃,又接著忙了好幾個小時,有些累了。 葉清翎心疼地看著她,沒有出聲,忽然上前,輕輕攬住她的腰。 時雨身體微不可察地顫了一下,葉清翎溫暖的手掌隔著一層纖薄外套,觸在她的腰間。她已經整整一個月沒和葉清翎親密接觸過,這時一個輕微的細膩觸碰,就讓她感覺到一陣細細密密的癢。 葉清翎,你做什么?時雨停下腳步,想呵斥,聲音卻都帶著倦意,難得地沒有一絲氣勢。 時jiejie,你累了,我扶著你走。葉清翎攬得更緊了些。 一下子,時雨幾乎靠進葉清翎懷中。 初秋的夜帶著些許涼意,葉清翎滿是生命活力的身體像個小火爐似的,暖洋洋的,又足夠軟,靠著很舒服。 深夜的公司里沒有其他人,只剩她們,走在寂靜的黑暗中。 時雨本想伸手拍開葉清翎的手掌,最后卻輕飄飄落在上邊,輕輕握住。她靠到葉清翎的肩膀上,虛起眼,葉清翎帶著她緩緩向前走。 時jiejie,待會兒回家后,吃點夜宵再睡吧。葉清翎輕聲道。 時雨吐口氣:好。 走進停車場后,時雨終于睜開眼,從葉清翎懷中離開。她們牽著手,走上一輛轎車后座,司機已經在前面等著了。 隔音板升起,時雨再次下意識地,靠在葉清翎懷中。 車子啟動,她抬頭,看見葉清翎眸光灼灼地望著窗外,不知在想些什么。或許是注意到時雨的目光,葉清翎忽然低頭,對她笑了笑。 時雨感覺到,葉清翎溫熱的氣息灑在自己臉頰邊,有些癢。 不僅是那一塊肌膚微癢,身體也被勾起絲絲縷縷的癢。 想要仰頭,觸到葉清翎的唇上。 如果是以前,時雨大概的確已經觸上去了。可現在,葉清翎澄澈漂亮的眸中,沒有一絲雜念,更看不出哪怕一丁點旖|旎的想法。 時雨垂眸,聲音竟有些啞:明早你就要見到外婆了,在外婆面前,你就說自己出差了。還有,叫我jiejie,別加上姓,記得嗎? 嗯。葉清翎點頭,這些天我和外婆通過電話,我知道的。 說是這樣說,她卻還是遏制不住地有些緊張,舌尖輕輕抵住上顎。 時雨的外婆也就是她的外婆。 是她失憶后,即將見到的第二位親人。 葉清翎深呼吸幾次,心跳緩緩平緩下來。 葉清翎自己都沒注意到,她深呼吸時,手指搭在時雨的肩上、頸邊,下意識地輕輕摩挲著。在時雨白皙的肌膚上,激起一陣又一陣,微弱電流似的癢。 時雨忍了一路。 好在公司離時家不算太遠,夜間道路通暢,不過十來分鐘,轎車就停在了時家小院外。 葉清翎跟著時雨下了車,仰頭,打量著面前這棟四層高的小別墅。夜燈下,小別墅被一層淺淺的暖光圍繞著,花園草叢中隱約能看見夏末初秋最后一撥螢火,遠處有微弱的蟬鳴。 整個小院都散發著靜謐,又溫馨的氣息。 葉清翎看著這棟小建筑,鼻頭驀地一酸,忽然說不出地有些想哭。 這是她生活了六年的家。 走近了,才發現別墅一樓開著燈,葉清翎有些緊張地停下腳步。時雨主動牽住她的手,十指自然地扣在一起,推門而入。 房間里,一股香濃的雞絲粥氣息撲面而來。 誒?葉清翎歪頭。 時小姐,葉小姐,回來啦?我這兒剛熬了一鍋雞絲粥,正好,我給你們盛上來啊。一個穿著圍腰,戴著袖套的中年女人朝她們笑了笑,快步走進廚房。 時雨不動聲色地捏了捏葉清翎的手指,葉清翎立刻反應過來,眉眼微彎地笑:謝謝柳姨! 先前時雨和葉清翎說過,家里除了外婆,就只有柳姨。 只是,這么晚了,柳姨怎么還沒睡? 葉清翎和時雨同時意識到什么,一齊看向客廳沙發處。 滿頭銀絲、氣質溫潤的老太太緩緩轉過身,她明顯已經很疲倦了,卻還是溫和地向她們笑:染染,我聽說今天我們小翎就出差回來了,這么些天沒見了,我等不及想要先見見她了。 外婆的目光掃過她們十指相扣的手,又移向葉清翎的臉上,笑容始終溫柔。 葉清翎忽的紅了眼眶。 盡管養傷的這一個月里,她時不時就會和外婆通話,可是如今真正看見了外婆的臉,她整顆心都被名為思念的情緒占滿了。 葉清翎不記得外婆了,但她無比確定,自己對外婆的思念。 就好像,見到了多年前,早已離她而去的親外婆。 外婆!葉清翎快步撲過去,停在外婆身前,輕柔地與她擁抱,我好想你 好孩子,好孩子外婆輕輕拍著她的背,聲音微梗,外婆也想你。 時雨站在旁邊,冷漠的臉上浮現出一縷柔和情緒。 雞絲粥盛好了,一家人坐到餐桌上。 葉清翎和時雨面前都擺了一碗粥,外婆消化不好,晚上不能多吃,就只是坐著,和藹地看著她們。 外婆,葉清翎刨一口粥,以后如果我還不得不離家一長段時間,一定每天都和你打長長的視頻電話,這樣就不會讓你太想拉。 之前一個月,因為害怕骨折和失憶的事兒露餡兒,葉清翎都只是簡單和外婆通過幾個電話,就說是太忙了,沒有太多時間。 外婆笑著搖搖頭:我一個即將入土的老人,哪兒能讓小孩子這么遷就。對了,小翎,這一個月出差,感覺怎么樣?累嗎? 葉清翎下意識心虛地和時雨對視一眼,又很快轉回頭,笑著道:是有些累不過總體還是很開心的!嗯學到了很多。 這些話,都是時雨教她說的。 果然,外婆笑呵呵地點點頭,還輕輕拍了拍手。 時雨也順口道:阿翎她在外邊累了一個月,接下來,我就給她放半個月小長假,讓她在家里陪陪外婆您。 餐廳內氣氛正好。 外婆,jiejie,我這兒還有另一個好消息呢。葉清翎拿筷子敲了敲碗,叮一聲脆響擴散開來,把另兩人的目光都吸引了過來。 外婆輕笑:小翎說說看呢? 葉清翎像個撒嬌求夸夸的小孩子一樣,笑瞇瞇地仰頭道:今天下午,大學里有一位直系學弟突然聯系到我,邀請我參加下周學校里的歌唱比賽,作為特邀嘉賓登場! 話音一落,房間里忽然安靜一瞬。 時雨本來在喝粥,她臉色一黑,倏地抬頭,眼神微涼地朝葉清翎看去。 與此同時,外婆也和藹笑道:不錯,不錯,真棒啊。小翎這些天都在工作,好久沒唱歌了,嗓子一定癢得不行了吧? 外婆笑呵呵地和葉清翎說著話,目光卻直直看向時雨,與她對視。 兩人的目光相交,時雨怔了片刻,埋頭繼續抿著粥,掩去眸中的不悅,終是沒有說出什么壞氣氛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