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沈意并只是在字面上表達了要離開的意思，還沒有行動，但舒嘉寶卻害怕她真的就這么離開了。

    她不能讓對方就這么離開。

    至少，不能帶著誤會離開。

    沈意垂眸，眼神落在舒嘉寶握住她的地方，她沒有說話，但也沒有表現(xiàn)出立馬就要離開的樣子。

    這讓舒嘉寶松了一口氣。

    至少是讓她知道了今天晚上這事還有解決的余地。

    于是她的理智又回來了些：沈意姐，我們回房間說吧，這里不方便。

    沈意沒有拒絕。

    這么一前一后發(fā)生的事情已經(jīng)讓舒嘉寶徹底沒有了睡意，即使她酸痛的四肢還在提醒著她，身體已經(jīng)非常疲憊了。

    你的房間不錯。

    進門之后沈意的第一句話就是這個。

    她知道舒嘉寶帶自己回來想要說的并不是這個。

    是劇組給的待遇好，主要演員都是行政套房。舒嘉寶隨口扯了個幌子，她的心思并不在這上面。

    如果兩個人之間一定要有一個人先來打開這個話題的話，那么看來今天晚上這個人會是她。

    門剛一關上，舒嘉寶就站在原地不動了。

    她的視線隨著沈意步子緩緩移動，沒一會，帶著點顫意的聲音就從她的喉嚨里發(fā)了出來。

    沈意姐

    你該不會聽信了徐穎的鬼話吧？

    沈意這才轉(zhuǎn)過身來，沒想到只這么幾秒鐘的時間，舒嘉寶就臉上的情緒就大變樣了。

    只見舒嘉寶抿著唇朝著沈意靠近，說這話的時候臉上全是委屈和倔強，一瞬不瞬地盯著對方的眼睛，就好像沈意答個是，她下一秒就能哭出來一樣。

    沈意原本冷著的臉在看到舒嘉寶這滿臉委屈的時候，也不由得松動了些：我當然沒有。

    說完，又想起自己剛剛的態(tài)度壓根不像是沒有的意思。

    看著當著自己的面幾乎就要哭出來的人，沈意只好把人往自己懷里拉了拉。

    但拉不動。

    舒嘉寶仿佛腳下生了釘子一樣，就那么釘在原地了，她也就不再嘗試。

    可她確實沒有，雖然一開始的時候她是確實有些疑慮，不過冷靜下來想想就知道這事根本不可能發(fā)生的事情。

    一周的時間里舒嘉寶幾乎有一半的夜晚是用來和她見面的，而剩下的另外一半時間里對方還要出現(xiàn)在寢室，除非這人真的有分身術，不然怎么可能同時游刃有余面對兩個金主還不露出絲毫的破綻？

    沈意自問是律師，凡是都講究一個邏輯性，而徐穎話里的漏洞太多，她一眼就識破。

    如果她連這都分辨不出的話，她也不用在這一行里混下去，趁早收拾包袱關門好了。

    她情緒反常和冷落舒嘉寶的原因，一方面是為徐穎的污蔑和誹謗而感到憤怒，另一方面還是因為晚間餐桌上舒嘉寶的那一聲jiejie，雖然她很清楚自己這樣介意的情緒是十分反常乃至危險的，但她卻沒有任何的辦法。

    以至于現(xiàn)在她都不太想聽到從對方口中冒出來的沈意姐三個字。

    可沒想到造成了現(xiàn)在這樣的局面，舒嘉寶這一哭讓她完全沒了脾氣。

    雖然先生氣的明明是她，她的氣還沒出完舒嘉寶倒好，倒打一耙了。

    我不信，你就是有！舒嘉寶十分執(zhí)拗地反駁著，平日里面對沈意的拘謹和小心在這時候全部消失，就好像一個情緒單純失控的人。

    她本來情緒就已經(jīng)上頭了，再加上這么一陣醞釀，今天晚上的一樁樁一件件事情浮上心頭，一時間只覺得更委屈了。

    可以說她自己也不知道現(xiàn)在到底是演的成分多，還是真情實感的成分多。

    舒嘉寶只知道，自己和沈意之間的關系是時候要打開一個缺口了，而今晚剛好就是這樣一個機會。

    在沈意面前一昧的順從和拘謹，只會讓這段關系迅速膩味。

    從晚上吃飯的時候開始你就對我很冷淡，我都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錯了。舒嘉寶吸了吸鼻子繼續(xù)說著，聲音里已經(jīng)出現(xiàn)明顯的鼻音。

    沈意姐，我為了出來見你一整天都沒有休息，就想著早點拍完戲出來見你。她刻意強調(diào)著。

    舒嘉寶一邊說，一邊眼淚不自覺就流了下來，透明的淚珠順著她的臉頰往下留下淺淺一道淚痕。

    這副楚楚可憐的模樣叫人看了實在于心不忍。

    沈意：我

    她張了張唇，想說出一些話來安慰一下對方，但也不知道該要說些什么好。

    也可以說，是話到了嘴邊之后她又覺得沒有這個必要了。

    她有錯嗎？

    她沒錯。

    她是給錢的那一方，就兩個人之間的這種關系，她對舒嘉寶做什么都不過分。

    但糟糕的是，現(xiàn)在她卻對眼前的人有了惻隱之心，并且還隱隱開始思考自己是不是真的過分了。

    這并不是個什么好兆頭。

    就沈意思考的同時，舒嘉寶還在繼續(xù)著自己未說完的話。

    但你卻和我生氣，生氣了也什么都不說，不告訴我。說到這里，舒嘉寶抬起手背擦了擦自己的眼淚，可越擦眼淚反而越多，很快就連手背上也被淚水沾得濕濕的，臉上的妝容也已經(jīng)有些花了。

    我知道，你覺得像我們這樣的關系你沒必要向我交代什么，你花錢買的，也只是一個聽話的情人而已。

    我之前也確實是這樣做的，做得很好，很到位，你也很喜歡。

    只要是你喜歡的樣子，我都可以演出來。

    可是沈意姐，我是個人啊，我有血有rou也有感情，你每一次對我好我都會提醒自己這只是你隨手為之的罷了，但是一次又一次。就在剛剛，你明明可以等徐穎走了之后再過來把房卡還給我，可是你卻選擇站出來幫我出頭。

    這樣的好，誰能招架得??？

    一次也就罷了，次次都是這樣。

    如果說她今天晚上是越界了，那也是因為沈意越界在先。

    這場游戲從開始的那一刻起，過多的關心與呵護就統(tǒng)統(tǒng)都是越界。

    說到這里，舒嘉寶深吸一口氣。

    她頓了頓，說出了今天晚上這一場下來最危險的一句話來試探沈意：所以我會在意你的情緒，我已經(jīng)沒有辦法將你當成一個簡單的交易對象來看了。

    說完，她屏住呼吸緊盯著對方，不放過任何一絲情緒的變化。

    這句話之所以危險，是因為已經(jīng)徹徹底底越界了。

    有些東西，挑明了和沒挑明是完完全全兩碼事。

    要是沈意之前的行為是模棱兩可，那么舒嘉寶這句話就是將兩人的關系攤開在了臺面上審視，假如她們雙方有一個人無法接受這樣的走向，那么這段關系距離結(jié)束也不遠了。

    反之，如果沈意默認，那么從今天晚上就是她們之間關系的一個轉(zhuǎn)折點。

    房間里的氣氛顯得壓抑了許多。

    沈意豈會不明白這其中的意義？

    可是一想到有人想要嘗試著靠近自己，她就下意識生出了抗拒的心理，經(jīng)過了蕭雨涵之后，她并不想再讓任何別人進入到自己的生活里。

    而且，舒嘉寶在她面前也有諸多隱藏，當情人還可以，情人以外的還真不太適合。

    我知道了。好一會，沈意給出這樣四個字的回答。

    這四個字仿若一塊沉重的石頭壓在舒嘉寶的心頭，讓她覺得有些喘不過氣，但同時又有些輕松。

    雖然還是模棱兩可和回避的態(tài)度，但卻沒有嚴詞拒絕。

    這說明沈意自己的心里也是拿捏不準，無法決斷的。

    對話進行到這里，兩人陷入了無止境的沉默之中，沈意這句知道了讓舒嘉寶不知道該要怎么去接。

    就在這時，房間的門被敲響了。

    咚咚兩聲，突兀的敲門聲將兩人從這場沉默對戰(zhàn)中給拉了回來，舒嘉寶率先回過神來，她抬眸看了沈意一眼然后才轉(zhuǎn)身過去開門。

    三更半夜，雖然她沒有睡覺說不上被打擾，但也著實有些離譜了。

    當看見出現(xiàn)在門口的人時，舒嘉寶直接脫口而出：明搖

    明搖老師，這么晚還不睡是有什么事嗎？

    舒嘉寶臨時改口，差一點咬到了自己的舌頭。

    但這一聲明搖老師卻讓還陷在自我掙扎情緒中的沈意瞬間抬起頭了，她朝著門口望去，只是舒嘉寶的身子恰好擋住了門口那一點縫隙，讓她什么也看不到。

    她抿了抿唇，只覺得有些糟心。

    這個明搖，對舒嘉寶未免也太上心了吧？

    三更半夜過來敲門問候，這正常嗎？

    老師這樣的敬稱明搖聽得不少，但舒嘉寶從一開始就喊她jiejie，現(xiàn)在忽然改口倒是讓她有點不適應。

    可這也沒什么不妥的地方。

    我剛剛在房間里背臺詞，聽見走廊外面有人在說話，認出來是你的聲音，所以過來問問。說完，她不著痕跡順著門開的部分朝房間里頭望了一眼，可惜什么也沒看到。

    沒什么事吧？她問。

    沒事，就是回來的時候碰見了徐瑤我們兩在走廊上爭了起來。徐瑤和她不對付的事情這么幾天下來在劇組里已經(jīng)不是什么新鮮事了，所以舒嘉寶也大大方方說了出來，可卻沒有任何要和對方繼續(xù)閑談下去的意思，老師，你快點去休息吧，明天早上還得起很早呢。

    好，你也早睡。

    關上門，舒嘉寶將注意力重新放回了沈意的身上。

    此刻人已經(jīng)不在原地，去旁邊的單人沙發(fā)上坐著了。

    舒嘉寶挪著步子，緩緩走到了沈意面前，只字不提剛剛的事情：沈意姐，現(xiàn)在也很晚了，你回去也不方便，不然就在我這里睡下吧。

    雖然說著這話，但舒嘉寶此刻卻沒有任何一點別的意思。

    怎么忽然改口叫她老師了？沈意沒有回應對方留宿的邀請，反而裝作不經(jīng)意關心起了另外一個問題。

    可是一開口，卻不知暴露了自己。

    舒嘉寶挑了挑眉。

    這一次她很及時的嗅到了不同尋常的味道，只是沒想到明搖今天過來敲這么一下門能夠讓兩人的關系得到這樣的緩解。

    我以為沈意姐你不喜歡。舒嘉寶認真表態(tài)道，所以，是我猜錯了嗎？

    沈意這回卻沒有多說些什么了，她沒有否認，也沒有承認。

    但是整個人的情緒產(chǎn)生了明顯的變化，或許，有時候人是真的需要被討好的。

    就如舒嘉寶說的那樣，她今晚決定不走了。

    簡單地洗漱過后，兩個人很快上床躺下。

    這么一番折騰下來兩人躺下的時候已經(jīng)將近半夜一點。

    舒嘉寶原本就很累，所以剛一躺下整個人就幾乎被困意包圍了起來，就連意識都很快模糊不清了。

    但她還是沒忘記身邊還躺著個人。

    沈意姐，她側(cè)過身子，迷迷糊糊的但還是堅持著把話說完，不知道你明天幾點的飛機，如果來的及的話，我想帶你去我工作的地方看看

    我真的已經(jīng)很努力了。

    女生的聲音越來越輕，最后只剩下均勻的呼吸聲在沈意耳邊起伏。

    沈意側(cè)過身來，發(fā)現(xiàn)身邊的人已經(jīng)陷入了沉沉的睡眠中。

    都來不及等到她的回答。

    積極上進而又努力的窮大學生，在舒嘉寶身上，每一點都被體現(xiàn)得淋漓盡致。

    沈意闔上雙眼，也逐漸在一系列的思考中沉沉睡去。

    早上，天還沒亮舒嘉寶就拖著疲憊的身體從床上爬了起來，她小心翼翼不去發(fā)出太大的動靜，可沈意還是醒了過來。

    但沈意也沒跟著對方下去，只是仍然躺在床上迷迷糊糊的，在舒嘉寶出去之后不久就又陷入了沉睡中。

    上午八點左右，沈意從計程車上下來，出現(xiàn)在了劇組拍攝地的外圍區(qū)域。

    中午十二點的飛機回A市的飛機，她精準計算著時間，過來看上一會再打車回落塌的酒店收拾東西也還是來得及的她還記得昨晚舒嘉寶睡前的說的那句。

    想要自己看看，她到底有多努力。

    那看看就看看唄，也不會耽誤什么。

    她對自己說道。

    拍攝現(xiàn)場是拉了封條有劇組的工作人員看著的，沈意拿出手機給舒嘉寶發(fā)了一條消息之后，便安靜地站在外圍部分和一些蹲守的粉絲一起等待著。

    可是沒等來舒嘉寶，倒是等到了一個不太討喜的人。

    徐穎從街邊的車子上下來，抱著自己的包朝著拍攝現(xiàn)場匆匆走去，看起來像是回酒店一趟拿了什么東西過來。

    沈意就是在這時候走了出去。

    徐同學。她叫住了對方，朝著那邊走了過去。

    這邊的拍攝現(xiàn)場人還是很多的，多數(shù)人都是沖著特定的明星來的，對于徐穎這樣名不見經(jīng)傳的演員和沈意這樣的路人并沒有什么興趣，所以也沒人關注這邊發(fā)生了什么。

    徐穎看到沈意的第一反應就是皺眉，昨晚的事情還讓她心有余悸，按理來說，她跟沈意之間也沒什么好說。

    但她還是停下了步子，也不知道為什么。

    有事嗎你？她將懷里的東西抱緊了些，問道。

    沒什么事，就是想來提醒一下你

    如果沒什么事情的話，最好不要再去找我表妹的麻煩了。沈意斂了斂眸子，直勾勾地盯著她，不然的話，后果自負。

    你昨天晚上說話的錄音我會一直保存，假如之后再出現(xiàn)什么不當流言，我會把你送上法庭，讓你看看我是不是在開玩笑。

    原以為沈意過來是要說什么，結(jié)果又是三言兩語一頓警告，徐穎聽得都有些厭煩了。

    神經(jīng)病。她低聲罵了三個字。

    之后便將沈意扔在身后，匆匆朝著拍攝棚子里跑去了。

    恰巧撞見舒嘉寶這時候從里面出來。

    舒嘉寶看了一眼從自己身邊跑過去的徐穎，然后才朝著沈意走過來。

    也不能說是走，已經(jīng)可以說是小跑了，沈意的出現(xiàn)讓她連走路的步子都變得雀躍了起來。

    沈意姐，徐穎剛剛和你說什么呢？走近之后，舒嘉寶就立即開口詢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