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眉(四)
起畫并非多嘴之人,但思鏡這小丫頭,一張嘴在她的臉上是沒有白長,除了愛吃,就是愛說。 得了閑就抱著點心跑到這邊來找起畫聊天,一段時間下來,起畫覺得自己已經(jīng)成為了最了解這宮中的人。 “起畫公子,你有所不知,這錢寧慫恿皇上建了豹房,你可知豹房是做什么用的?” 起畫搖頭。 “可不只是養(yǎng)豹子的!據(jù)說那錢寧不知都從哪里找來了許多絕色美女,就與那些野獸一同養(yǎng)在豹房之中,供皇帝取樂,我還聽說,那豹房終年溫暖如春,那些美女,都不穿衣服的!” 思鏡一邊講著,一邊吃著點心,點心渣子唰唰地從樹上往下掉。 二人正坐在樹上,思鏡平日不敢與其他人多說,每次見了起畫都恨不得嘴一秒都不停下,有些話聽得起畫都皺了眉,擔心被人聽去,干脆抱著她就坐在了樹上,起碼視野清晰,若是看到有人過來,也好躲避。 聽著思鏡說豹房的事情,起畫拍了拍她的腦殼:“小姑娘家的都聽些什么東西。” “起畫公子!”被拍得有點痛,她不滿抗議道:“我就和你說說!” 雖然起畫是個妖怪,但思鏡卻是一點都不怕他,他也奇怪問過,思鏡嘴里塞滿了點心含含糊糊地回答:“我覺得還四人更闊怕。” 所以他這個比思鏡年長了近千歲的妖怪,在她面前幾乎毫無威懾力,這邊剛拍了她的腦門,那邊她又繼續(xù)說道:“你說那皇帝身子受得了不?這么多美女。” 起畫氣結(jié):“你都跟誰學得這些話?” “那些太監(jiān)嘛,他們沒得根,就喜歡講這些過過癮。” 然后思鏡就又被起畫狠狠地敲了頭:“什么有根沒根的,不許說這些葷話。” “起畫公子!” 這下似乎是真的拍痛了,女孩好看的小臉皺成一團,起畫只得抬手摸了摸她的頭,心想下次還是輕些。 他已經(jīng)不指望思鏡可以記得不要說些有的沒的了,直接想的就是自己下次打輕些。 安靜了不到一息的功夫,思鏡的小嘴又開始叭叭叭地講著不知道哪里聽來的軼事,起畫有些走神,他算了算,天雷怕就是這幾日了。 “思鏡,最近一段日子不要來找我。” 女孩興奮的聲音戛然而止,起畫第一次聽到她的嗓音中帶著緊張:“公,公子嫌我了?” 不等起畫開口解釋,女孩的大眼睛里就泛起水霧,聲音都帶了哭腔:“公子我再也不說那些葷話了!” 看著面前突然開始掉眼淚的女孩,起畫慌了手腳,這是他第一次看到人類落淚的樣子,也不知該如何是好,一雙手都沒處放,就愣看著思鏡嗚嗚地哭著半響,才僵硬著伸出一只手,放在她的后背,拍了幾下,然后柔聲道:“我只是有些自己的事情。” “那你什么時候回來?”思鏡瞬間就抬頭問道,眼角還掛著淚。 “嗯……大約一個月。” 雷劫并非一次,而是足足七日,起畫估算了相對穩(wěn)妥的時間,若是受傷,也可以留一些時間恢復。 “那我一個月后來找你,公子可不要失約。” “不失約。” “天吶,我要整整一個月看不到公子俊秀的臉,而是對著那群老樹皮一樣的太監(jiān)。” “啊!” “公子你又打我!” 眼看著就到雷劫之日,卻有一個意想不到的人找來。 “小鳥,不如跟我到豹房去玩玩。”羽衣站在樹杈上,玩味地看著起畫,“帶你長長見識。” 然后起畫就以樂師之名,被羽衣帶去了思鏡口中那個神秘的豹房,這也是他第一次見到皇帝,朱厚照。 “皇帝長得好看嗎?”方慈插嘴道。 起畫想了想:“還是挺好看的,和他的畫像倒是挺像。” 是的,小皇帝不過二十歲上下,長得頗為標志,眉清目秀,面如冠玉,只是整個人看上去有虛浮之色,想必是長日的聲色犬馬,早已暗中掏空了他的身體。 而在這富麗堂皇的宮殿之中,竟真如思鏡所言,大批絕色艷麗的女子,身上只著幾縷輕紗,在屋內(nèi)調(diào)笑奔走著,而朱厚照居然只穿著白色的褻衣,身旁有幾位妖冶女子服侍著,斜坐在躺椅之中。 看有人進來,他抬眼,見是羽衣,笑道:“羽先生今日又尋了什么好玩的予朕?” 然后他見羽衣身后跟了一個唇紅齒白的俊秀少年,朱厚照平日荒yin無度慣了,張口便調(diào)侃道:“如此美色,即是男子朕也是不拒的。” 起畫直接就紅了臉,事實上自從他進了這件屋子,眼睛就不知該往哪里放,只呆呆地跟在羽衣身后。 羽衣行了個禮,起畫注意到,他并未行叩拜之禮,而朱厚照似乎也并不在意,于是跟著羽衣一樣,也只是抬手行了一禮。 “皇上,莫要把我給您尋的樂師嚇跑了。”羽衣開口。 “樂師?”朱厚照重復了一下,然后有些不屑,“還能有比朕宮中更好的樂師?” “皇上忘了我是誰么?”羽衣輕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朱厚照大笑,“倒是忘了先生本領,不知這位樂師,怎么稱呼?” 起畫連忙回答道:“起畫。” “起畫,名字倒是有些詩情畫意。” “會些什么?” 起畫這會兒有些茫然,他突然就以樂師之名被帶來,也不知該做些什么。 只見羽衣不緊不慢說道:“想必皇上聽說過無字天書,那可曾聽過無弦天樂?” 朱厚照起了興趣:“何為無弦天樂?” “這位樂師彈琴,不需要弦。” 朱厚照愣了一下,隨即就大笑起來,起畫先是以為他不信,沒想到他笑了一陣后,連連稱好。 “不愧是羽先生!快,快。”他忙命令太監(jiān)去準備,“去拿一副無弦的琴來!” 說著,他的臉上泛起紅光,甚至驅(qū)趕了之前的虛浮之色,眼神中竟露出如孩童一般的好奇與純真,他拍著身下的躺椅,對著羽衣說道:“羽先生不要客氣,來與朕同坐!” 羽衣也真就一點都不推辭,坐到了朱厚照的身邊,這小皇帝又是一陣大笑,連說著還是羽先生有趣,別的臣子若看他這般,早就跪地磕頭求饒了,哪敢與他同坐。 這與羽衣的交談間,太監(jiān)就搬來了一副無弦的古琴,放在正中,也擺好琴凳,便邀請起畫去彈奏。 朱厚照伸長了脖子,注視著起畫的一舉一動。 只見他端坐好,如玉一般的指尖在琴上虛空一撥,竟真的傳來了如仙樂一般悅耳的琴聲。 “好!”朱厚照連連叫好。 “轟!”一聲驚雷響起,大地震顫。 而豹房內(nèi)卻一派歌舞升平的景象,起畫指尖在琴上飛舞,一陣陣美妙的樂聲傳出,身著薄縷的舞女們隨音樂起舞,衣衫更是隨著音樂和舞蹈逐漸高潮而滑落在地,不一會兒,竟是全身赤裸著在舞著。 如此香艷而yin靡的畫面,羽衣似乎視若無睹一般,只自顧地喝著手中的美酒,甚至朱厚照也沒有給這些美艷舞姬們一個眼神,只是興奮地看著彈奏著這無弦之琴的起畫。 “轟!轟!轟!”接連叁聲驚雷響起,屋內(nèi)的舞姬們似乎有些受到驚嚇,動作頓了一瞬,而起畫卻不受任何影響,流暢的樂聲依舊由他指尖而出。朱厚照發(fā)出大笑之聲,聲音之大似乎要蓋過屋外的驚雷,而這幾聲大笑,也讓被雷聲嚇呆的舞姬們回過神來,繼續(xù)投入舞蹈之中,朱厚照看到興起,居然走下屋間,一起跳起舞來,只自己舞蹈還不夠過癮,竟叫著一旁服侍的太監(jiān)加入其中,一時間這豹房之中,歡歌笑語,好不熱鬧。 —————— 免費精彩在線:ρо①㈧c℃.cом(po18) --